遥望中原,荒烟外,许多城郭。
想当年、花遮柳护,凤楼龙阁。
万岁山前珠翠绕,蓬壶殿里笙歌作。
到而今,钱骑满效几,风尘恶。
兵安在,膏锋锷。
民安在,填沟壑。
叹江山如故,千村寥落。
何日请缨提锐旅,一鞭直渡清河洛。
却归来、再续汉阳游,骑黄鹤。
这首词比统一词牌名的“怒发冲冠”写的要早一些,应该是写于绍兴四年(1134年)岳飞收复襄阳六州驻节鄂州(今天的湖北武昌)时写的。
绍兴三年(1133年)十月,金人傀儡刘豫军队占领襄阳、唐、邓、随诸州府及信仰军,切断了南宋朝廷通向川陕的交通,也直接威胁到湖南、湖北百姓的安全。岳飞即接连上书奏请进兵中原,收复襄阳等六州。第二年五月朝廷任命岳飞兼黄、复二州、汉阳军(湖北汉阳)、德安府(湖北安陆)制置使,领兵出征。由于军纪严明、士气很高,再加上部署运筹得当,岳家军在三个月内,迅速收复了襄、邓六州,有力地保卫了长江中游,打开了川陕通向朝廷进纳财赋和纲马的道路。就在本来可乘胜追击长驱直入收复更多失地之际,朝廷却以“三省、枢密院同奉圣旨”的名义指示岳飞只准收复六州,然后班师。于是岳飞回到鄂州。
尽管襄、邓大捷使得岳飞以三十二岁的年龄持节封侯(武昌郡开国侯),但他并非热衷功名利禄的庸俗之辈,他念念不忘的是北伐大业。因此他仍然继续上奏请示,要求选派精兵二十万直捣中原,收复失地,以免坐失战记。在鄂州,岳飞登上黄鹤楼,北望中原,写下了这样一首抒情诗。
这首词在写法上是散文化的,可以分为四段,层次非常清楚。
从开篇到“蓬壶殿里笙歌作”为第一段。写黄鹤楼遥望北望失地,引起对故国往昔“繁华”的追忆。“想当年”三字泪目。根据《宋史》记载,徽宗政和七年开始修建。积土为假山,山周十余里,堂馆池亭非常多,建造极为精巧,四方花竹奇石,专供皇帝游玩。“珠翠绕”、“笙歌作”极写歌舞升平的景象。
第二段以“到而今”三字提起,直到下片“千村寥落”为止。写北方金人占区内铁蹄遍布,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惨痛情景。与上段歌舞升平的景象形成对比。
所以紧接二句就写到作者心头宿愿——率领劲旅,直渡黄河,肃清敌人,恢复疆土。这两句用《汉书》终军请缨的故事,浑成无迹。“何日”云云,正见出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。
最后三句,作者以乐观主义态度设想了胜利后的欢乐。眼前他虽然登黄鹤楼,作“汉阳游”,但心情是不安宁的。或许他会暗诵“昔人已乘黄鹤去”的名篇而无限感慨。不过,待胜利归来,“再续汉阳游”时,一切会那么不同,那种快乐,恐怕只有骑鹤的神仙才可比拟呢!
词在南北宋之交确实有一次风格的变化,明快豪放代替了婉约深曲,这种艺术上的变迁根源却在于内容,在于爱国主义的主题成为词的时代性主题。当时写作豪放词的作家,多是主战派人士,包括若干抗金将领,其中也有岳飞,这种现象不是偶然的。
这首《满江红》就是以文法入词,从“想当年”、“何日”说到“待归来”,严格遵循时间顺序,结构层次分明,语言洗炼明快,已经具有了豪放词的一般特点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岳飞另一首千古绝唱的《满江红》:
怒发冲冠,望凭栏处,潇潇雨歇。
抬望眼,仰天长啸,壮怀激烈。
三十功名尘与土,八千里路云和月。
莫等闲白了少年头,空悲切。
靖康耻,犹未雪;臣子恨,何时灭?
驾长年踏破贺兰山缺。
壮志饥餐胡虏肉,笑谈渴饺匈奴血。
待从头收拾旧山河,朝天阙!
这首词充满了作者对敌人的无比痛恨和报仇雪耻的迫切心情,以及恢复疆土的不可动摇的意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