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纪·宋纪五十六
起柔兆涒滩正月,尽强圉作噩七月,凡一年有奇。
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元年(辽清宁二年。丙申,一零五六年)
春,正月,甲寅朔,帝御大庆殿受朝。前一夕,大雪,帝在禁庭,跣足祷天,及旦而霁。百官就列,帝暴感风眩,冠冕欹侧,左右或以指抉帝口出涎,乃小愈,趣行礼而罢。
丙辰,辽主命诸郡长吏如诸部例,与僚属同决罪囚,无令瘐死狱中。诏曰:“先时诸路死刑,皆待决于朝,故狱讼留滞;自今凡强盗得实者,听即决之。”
戊午,宴辽使于紫宸殿,宰相文彦博奉觞诣御榻上寿。帝顾曰:“不乐邪?”彦博知帝有疾,错愕无以对;然尚能终宴。己未,辽使入辞,置酒紫宸殿,使者入至庭中,帝疾作,扶入禁中。彦博以上旨谕辽使,遣大臣就驿赐宴,仍授国书。彦博与两府俟于殿阁,久之,召入内副都知史志聪等问帝起居状,志聪等对以禁中事不敢泄,彦博怒叱之曰:“上暴疾,惟汝曹得入禁闼,不令宰相知天子起居,欲何为邪?自今疾势小有增损必白。”仍命引至中书取军令状,志聪等皆听命。及夕,皇城诸门白当下锁,志聪曰:“汝白宰相,我不任受其军令。”由是禁中事,宰相无不知者。庚申,诣内东门小殿问起居,帝自禁中大呼而出。宫人扶侍者皆随出,谓彦博等曰:“相公且肆赦消灾。”彦博等退,始议降赦。
帝既不省事,两府但相与议定,称诏行之。两府欲留宿禁中而无名,辛酉,彦博与富弼建议,设醮祈福于大庆殿,两府监之,昼夜焚香,设幄宿于殿西庑。志聪等白故事两府无留宿殿中者,彦博曰:“此岂论故事时邪!”遣近臣祷于在京寺观,天下长吏祷于岳渎诸祠。
壬戌,帝疾小间,暂御崇政殿以安众心。
癸亥,两府求诣寝殿见帝,史志聪难之。富弼责之曰:“宰相安可一日不见天子!”志聪等不敢违。是日,两府始入福宁殿卧内奏事,两制近臣日诣内东门问起居,百官五日一入。
甲子,大赦,蠲被灾田租及倚阁税。
戊辰,罢上元张灯。自是帝神思渐清,然不能语,辅臣奏事,大抵首肯而已。
己巳,命辅臣祷天地、宗庙、社稷。
壬申,罢醮,两府始分番归第,不归者各宿于其府。
知开封府王素尝夜叩宫门,求见执政白事。彦博曰:“此际宫门何可夜开!”诘旦,素入白,有禁卒告都虞候欲为变者,欲收捕治状,彦博曰:“如此则张皇矣。”乃召殿前都指挥使许怀德,问都虞候某者何如人,怀德称其良谨可保。彦博曰:“此卒有怨,诬之耳,当亟诛以靖众。”众以为然。时富弼以疾谒告,彦博请刘沆判状尾,斩于军门。彦博初欲自判,王尧臣捏其膝,彦博悟,因请沆判之。及帝疾愈,沆谮彦博曰:“陛下违豫时,彦博斩告反者。”彦博以沆判呈帝,帝意乃解。
壬午,大雨雪,木冰。
辽主如鱼儿泺。
二月,乙酉,辽以左伊勒希巴萧玛噜知西南面招讨都监事。
甲午,诏两制以上问候于内东门,馀皆罢之。
甲辰,帝疾愈,御延和殿。丙午,宰臣率百官拜表称贺。
三月,丁巳,诏礼部贡举。
辽以应圣节曲赦百里内囚。
辛未,司天监言,自至和元年五月,客星晨出东方,守天关,至是没。
己卯,辽主制《放鹰赋》赐群臣,示委任臣僚之意。先是兴宗以耶律伊逊为护卫太保。伊逊,本窭人子,尝牧羊,自言梦中食月啖日,方半而寤,颇以自负。比长,美风仪,外和内狡。初为文班吏,掌太保印,陪从入宫,仁懿皇后见其详雅如素宦,令补笔砚吏;兴宗亦爱之。辽主即位,以伊逊先朝所任,使同知点检司事,常召决疑议。伊逊被委任自此始。
闰月,癸未朔,以枢密副使王尧臣为户部侍郎、参知政事,参知政事程戡为户部侍郎、枢密副使,以戡与文彦博姻家故也。
诏閤门,自今前后殿间日视事。
辛卯,以翰林学士王洙为翰林侍读学士兼侍讲学士,出知制诰刘敞知扬州。敞,王尧臣姑子;洙,尧臣从父。尧臣执政,两人皆避亲也。
知谏院范镇言:“洙在太常,坏陛下礼乐,为学士时,进不由道,资性奸回,恐终累尧臣。”章六上,卒不报。
镇安节度使、同平章事程琳既归本镇,上书言:“臣虽老,尚能为国守边。”未报,得疾,遽卒。丁酉,赠中书令,谥文简。
辽自圣宗时铸太平钱,新旧互用,由是钱法演迤域中。开泰中,每岁春秋以官钱宴享将士,钱不胜多。己亥,始行东京所铸钱。
乙巳,辽南京狱空,进留守以下官。
夏,四月,壬子朔,六塔河复决。
丙辰,召知郑州曾公亮为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。公亮治郡有能名,盗贼悉窜它境,至外户不闭,民呼为“曾开门”。
甲子,辽主诏曰:“方夏长养鸟兽孳育之时,不得纵火于郊。”
己卯,以右司谏、知制诰贾黯知陈州,以父疾自请也;寻改许州。
五月,甲申,诏以九月于大庆殿行恭谢礼。
初,左千牛卫大将军宗实,幼养于宫中,帝及皇后鞠视如子。既出,还第,问劳赏赐不绝。及帝得疾,不视朝,中外忧恐。宰相文彦博、刘沆、富弼劝早立嗣,帝可之。参知政事王尧臣之弟纯臣为王府官,数与尧臣言宗实之贤,尧臣以告彦博等。彦博等亦知宗实帝意所属,乃定议,乞立宗实为嗣;既具稿,未及进,而帝疾有瘳,其事中辍。
知谏院范镇疏曰:“昔太祖舍其子而立太宗,天下之大公也。真宗以周王薨,养宗子于宫中,天下之大虑也。愿陛下以太祖之心行真宗故事,拔近族之尤贤者,优其礼秩,置之左右,与图天下事,以系亿兆人心。”疏奏,文彦博使提点开封府界诸县公事蔡挺问镇何所言,镇以实对。明日,挺谓镇曰:“言如是事,何不与执政谋?”镇曰:“镇自分必死,乃敢言;若谋之执政,或以为不可,岂得中辍乎?”
戊戌,辽主谒庆陵;甲辰,有事于兴宗庙。
丙午,以龙图阁直学士夏安期知延州。州东北阻山,无城,敌骑尝乘之。安期至,即命大筑城。方暑,诸将白士卒有怨言,安期益广计数百步,令其下曰:“敢有一言动众者斩!”躬自督役,不逾月而就,袤延六里。
六月,辛亥朔,诏双日不御殿,伏终如旧。
丁巳,辽命宰相举才能之士。
戊午,辽命有司籍军补边戍。
己未,殿中侍御史赵抃疏曰:“今上有谪见之文,下有妖言之俗,天其或者以皇嗣未立,人心未有所系,丁宁警戒,欲陛下深思远图,亟有所为而然也。愿陛下择用宗室贤善子弟,或教育宫闱,或封建任使,左右以良士,辅导以正人,磐石维城,根本深固,惟陛下以至公而裁择焉。”
辛酉,准布部长朝于辽,贡方物。
癸亥,中丞张昪等言:“臣等累次奏乞许台谏官依例上殿,闻已降付中书;至今逾月,未蒙施行,乃是执政大臣不欲臣等进对,故为沮遏。伏望陛下指挥中书,许令台谏官上殿,臣等必不敢以琐细事务上烦圣听。”寻有诏,许中丞上殿。
丁卯,高丽遣使贡于辽。
庚午,集贤校理、通判并州司马光上疏曰:“储贰者,天下之根本,根本未定则众心未安。夫细民之家,有百金之宝,犹择亲戚可信任者,使谨守之,况天下之大乎?今陛下未有皇嗣,人心忧危。伏望断自圣志,遴选宗室之中聪明、刚正、孝友、仁慈者,使摄储贰之位,以俟皇嗣之生,退居籓服。倘未欲然,且使之辅政,或典宿卫,或尹京邑,亦足以镇安天下之心。”帝在位久,国嗣未立,及不豫,天下寒心,而莫敢言。惟谏官范镇首发其议,光继之,又与镇书言:“此大事,不言则已,言一出岂可复反顾!愿公以死争之。”于是镇言益力。
辽旧制,史官得与闻朝议;辛未,辽主命罢之,俾史官问宰相而后书。
时京师自五月大雨不止,水冒安上门,门关折,坏官私庐舍数万区,城中系伐渡人,命辅臣分行诸门。而诸路亦奏江河决溢,河北尤甚,民多流亡,令所有赈救之。水始发,马军都指挥使范恪受诏障硃雀门,知开封府王素违诏止之,曰:“方上不豫,军民庐舍多覆压,奈何障门以惑众,且使后来者不入邪!”
知谏院范镇言:“臣伏见诸路州郡俱奏水灾,京师积雨,社稷坛遗辄坏,其为灾变,可谓大矣。伏乞陛下问大臣灾变所起之因及所谓消伏之术,仍诏两制、台阁常参官极言得失,躬亲裁择,以塞天变。”
乙亥,辽南京蝗蝻为灾。
丁丑,辽以南院枢密使赵王扎拉为上京留宁、同知南京留守事,吴王耶律仁先为南院枢密使,秦王萧孝友为北府宰相。辽主亲制诰词,褒赐孝友。
己卯,诏群臣实封言时政阙失。范镇又言:“《传》曰:‘简宗庙,不祷祀,废祭祀,逆天时,则水不润下。’陛下恭事天地神祇,肃祀祖宗,山川之祠,罔不秩举;至于号令,必顺天时。然而上天出此变者,盖晓谕陛下以简宗庙也。宗庙以承祧为重,故古先帝王,即位之始,必有副贰,以重宗庙也。陛下即位以来,虚副贰之位三十五年矣。臣近奏,择宗子贤者,优其礼数,试之以政,俟有圣嗣,复遣还邸,及今两月馀而不决,此天变所以发也。伏惟陛下深念宗庙之重,以臣前一章降付执政大臣,速为裁定。”
秋,七月,辛巳朔,诏三司、开封府、台谏官、审刑院复上殿奏事,仍日引一班。自帝不豫,惟两府得奏事,至是始引对群臣。
乙酉,诏京东、西、荆湖北路转运使、提点刑狱公事,分行赈贷水灾州军,若漂荡庐舍,听于寺院及官屋寓止;仍遣官体量放今年税,其已倚阁者勿复检覆。
辽遣使分道平赋税,缮戎器,劝农桑,禁盗贼。
丙戌,赐河北路诸州军因水灾而徙它处者米,一人五斗。其压溺死者,父、母、妻赐钱三千,馀二千。
文彦博、富弼等之共议建储,未尝与两府谋也,枢密使王德用闻之,合掌加额。于是翰林学士欧阳修上疏曰:“陛下临御三十馀年,而储副未立,臣僚多以此事为言,大臣亦尝进议,圣意久而未决,而庸臣愚士,遂生嫌疑之论,此不思之甚也。《礼》曰:‘一人元良,万国以正。’盖谓定天下之根本,上承宗庙之重,亦所以绝臣下之邪谋。伏望择宗室之贤者,依古礼文,且以为子,既可徐察其贤否,亦可俟皇子之生。臣又见枢密使狄青,出自行伍,遂掌枢密,三四年间,虽未见过失,而不幸有得军情之名。武臣掌国机密而得军情,岂是国家之利?欲乞且罢青枢务,任以一州,既以保全之,亦为国家消未萌之患。”疏凡再上,留中不出。
知制诰吴奎言:“王者以社稷为本,宗庙为重。社稷必有奉,宗庙必有主。《礼》:大宗无嗣,则择支子之贤者。以昭穆言之,则太祖、太宗之曾孙,陛下所宜建立,用以系四海之心者也。况陛下春秋犹盛,俟有皇子,则退所为后者,颇优其礼数,使不与它宗室等,亦何为而不可?”
殿中侍御史吕景初亦言:“商、周之盛,并建同姓,国朝二宗,相继尹京,是欲本支盛强,有磐石之安,而天下有所系望矣。愿择宗子之贤者,使得问安侍膳于宫中,以消奸萌,或尹京典郡,为夹辅之势。”
景初又数诣中书白执政,请出狄青。文彦博以青素忠谨,外言不足置意,景初曰:“青虽忠,如众心何?大臣为朝廷虑,毋牵闾里恩也!”
己丑,出内藏库银绢三十万赈贷河北。
辛丑,三司使、户部侍郎杨察卒,赠礼部尚书,谥宣懿。察勤于吏职,痈方作,犹入对,商榷财利,归而大顿,人以为用神太竭云。
癸卯,以武康节度使、知相州韩琦为工部尚书、三司使。唐制,节度使纳节,不降麻。本朝丁谓自节度使为参知政事,止舍人院命词。今除琦三司使降麻,非故事也。
乙巳,贷被水灾民麦种。
是月,彗出紫微垣,历七星,其色白,长丈馀。
八月,庚戌朔,日有食之。
司马光又上疏请早择宗室之贤,使摄居储位,不报。
癸丑,复知池州包拯为刑部郎中、知江宁府,江南东路转运使唐介为户部员外郎。时侍御史里行吴中复乞包拯、唐介还朝,宰臣文彦博因言:“介顷为御史,言事多中臣病,其间虽有风闻之误,然当时责之太深,请如中复所奏用之。”故有是命。
诏:“大臣自今无得乞子弟及亲旧赐进士出身。”
知谏院范镇言:“近日彗出东方,孛于七星,其色正白。七星主急兵,色白亦主兵。陛下宜与大臣相敕警以求消复之术。”且曰:“陛下以臣言为然,乞以臣前所上章与大臣速定大议;以臣言为不然,乞加臣万死之罪。”甲寅,镇复与执政书,言:“古之人三谏而不从则去,今镇已六谏矣。愿诸公携镇之书言于上前,速定大计;如其不然,即赐镇归田,若解镇之职而置之散外,皆诸公之赐。”镇又两个疏言早定大计。庚申,以镇为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,镇固辞不受。
癸亥,枢密使、护国节度使狄青,罢枢密使,加同平章事、判陈州。青在西府四年,京城小民推其材武,青每出入,辄聚观,至壅路不得行。帝自正月不豫,青益为都人所指目。又,青家犬生角,数有光怪。知制诰刘敞请出青以保全之,未听;敞出知扬州,又言及之。及京师大水,青避水,徙家于相国寺,行止殿上,都下喧然;执政闻之始惧,以熟状出青判陈州。
以三司使、工部尚书韩琦为枢密使,召端明殿学士、知益州张方平为三司使。自西鄙用兵,两蜀多所调发。方平还自益州,奏免横赋四十万贯匹,及减兴、嘉、邛州铸钱十馀万,蜀人便之。
始,方平主计京师,有三年粮,而马粟倍之,至是马粟仅足一岁,而粮亦减半,因建言:“今之京师,古所谓陈留,天下四冲八达之地,非如雍、洛有山河形势足恃也,特依重兵以立国耳。兵恃食,食恃漕运,汴河控引江、淮,利尽南海,天圣以前,岁发民浚之,故河行地中。有张君平者,以疏导京东积水,始辍用汴夫,其后浅妄者争以裁减费役为功,河日以湮塞。今仰而望河,非祖宗之旧也。”遂画漕运十四策。宰相富弼读方平奏帝前,昼漏尽十刻,侍御皆跛倚;帝太息称善。弼曰:“此国计之大本,非常奏也。”悉如所欲施行。其后未期年,京师有五年之蓄。
先是枢密直学士、权知开封府王素,数与欧阳修称誉富弼于帝前,弼入相,素颇有力焉,意弼引己登两府,既不如志,因求外官,于是改龙图阁学士、知定州。
是夕,彗星灭。
翰林学士胡宿知审刑院,详议官阙,判院者当择人荐于帝,宿与同列得二人。一人者监税河北,以水灾亏课,同列曰:“小失不足以白上。”宿至帝前,悉白之,且曰:“此人小累,才足惜。”帝曰:“果得才,小累何恤乎!”遂除详议官。同列退,诮曰:“详议欲得人,公固欲白上,倘缘是不用,奈何?”宿曰:“彼得与不得,不过一详议官耳。宿以诚事主,今白首矣,不忍丝发欺君,丧平生节;为之开陈,听主上自择耳。”
初,李照斥王朴乐音高,乃作新乐,下其声。太常歌工病其太浊,歌不成声,私赂铸工使减铜齐,而声稍清,歌乃协,然照卒莫之辨。又,朴所制编钟皆侧垂,照及胡瑷皆非之。及照将铸钟,给铜于铸钅写务,得古编钟一,工不敢毁,乃藏于太常。钟不知何代所作,其铭云:“粤朕皇祖宝和钟,粤斯万年子子孙孙永宝用。”叩其声,与朴钟夷则清声合,而其形侧垂。瑗后改铸,正其钮使下垂,叩之,弇郁而不扬。其钅博钟又长角而震掉,声不和。著作佐郎刘羲叟谓人曰:“此与周景王无射钟无异,上将有眩惑之疾。”已而果然。
于是范镇言:“国家自用新乐,日食,星变,冬雷,秋电,大雨不时,寒暑不节,不和之气,莫甚此者。去年十二月晦,大雨雪,大风,宫架辄坏;元日大朝会,乐作而陛下疾作。臣恐天意以为陛下不应变祖宗旧乐而轻用新乐也。乞下执政大臣参议,且用祖宗旧乐,以俟异时别加制作。”
丁丑,诏太常恭谢,用旧乐。
戊寅,诏招抚彭仕羲。
是月,辽主如秋山,后从行,至杀虎林,命后赋诗,后应声而成;辽主大喜,出示群臣。次日,行猎,有虎突出,辽主一发殪之,谓群臣曰:“力能伏虎,不愧皇后诗矣。”
辽魏国王萧惠卒,年七十四,后之父也。遗命家人薄葬。讣闻,辽主戬三日。
九月,壬午,司马光又上疏曰:“自古帝王,即位则立太子,此不易之道,其或捴谦未暇,则有司为请之,所以尊社稷,重宗庙,未闻人主以为讳也。及唐中叶,人主始有恶闻立嗣者,群臣莫敢发言,言则刑戮随之,是以祸患相寻,不可复振。不知本强则茂,基壮则安。今日公卿至庶人,皆知当今之务,无此为大,而莫敢进言。向以水灾亲下明诏,勤求得失,臣安敢舍此大节,隐而不言!其馀琐碎,岂足道哉?”时范镇亦屡奏辞所除官,且乞因恭谢大礼决定大议。
庚寅,命宰臣富弼摄事于太庙,枢密副使田况于皇后庙,程戡于奉慈庙。辛卯,恭谢天地于大庆殿,大赦,改元。丁酉,加恩百官。
庚子,辽主如中京,祭圣宗、兴宗于会安殿。
癸卯,以侍御史范师道知常州,殿中侍御史赵抃知睦州。先是宰相刘沆进不以道,深疾言事官,因举行御史迁次之格,满三岁者与知州。师道及抃尝攻沆之短,至是抃等又乞避范镇,各请补外,沆遂引格出之。中丞张昪等言沆挟私出御史,请留抃及师道,不报。
甲辰,诏三司置司编禄令,以知制诰吴奎、右司谏马遵、殿中侍御史吕景初为编定官,从枢密使韩琦言也。
冬,十月,丁卯,出内藏库银十万两,绢二十万匹,钱十万贯,下河北市籴军储。
辛未,以草泽双流宋堂为国子四门助教。堂著书颇究时务,数为近臣所荐;至是翰林学士赵概又言其所著书,特录之。
丙子,辽主如中会川。
十一月,辛巳,王德用罢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侍中,以判大名府贾昌朝为枢密使。翰林学士欧阳修言:“昌朝禀性回邪,颇知经术,能缘饰奸言,善为阴谋以陷害良士,小人朋附者众,皆乐为其用。臣愿速罢昌朝,还其旧任,天下幸甚!”
是日,范镇入对垂拱殿。镇前后上章凡十九次,待罪几百日,须发为白,至是泣以请。帝亦泣曰:“朕知卿言是也,当更俟三二年。”镇由是卒辞言职,朝廷不能夺也。己丑,镇复为起居舍人、充集贤殿修撰。
庚寅,录潭州进士杨谓为郊社斋郎。先是蛮猺数寇边,史馆检讨张刍责监潭州税;及天章阁待制刘元瑜知潭州,刍遂以说干元瑜,使谓入梅山招谕,其酋长四百馀人,皆出听命,因厚犒之,籍以为民,凡千一百户,故朝廷特录为功。通梅山盖自此始。
癸巳,以草泽建安黄晞为大学助教,致仕。晞少通经,著《聱隅书》十卷。庆历中,聘召不至。至是枢密使韩琦表荐之,受命一夕而卒。
戊戌,辽以知左伊勒希巴事耶律啰勒为伊勒希巴,以北院大王耶律仙通知黄龙府事。都监耶律哈里齐,先以使宋失辞免官,至是起为怀化军节度使。
辽主之为燕赵国王也,兴宗以左中丞萧惟信资性沉毅,笃志好学,徙为燕赵王傅,谕之曰:“燕赵左右多面谀,不闻忠言。汝当以道规诲,使知君臣之义,有不处王邸者,以名闻。”惟信辅导以礼,后迁北院枢密副使,坐事免官,至是复为枢密副使。
甲辰,辽群臣上辽主尊号曰天祐皇帝,后曰懿德皇后。大赦。乙巳,辽主以皇太叔重元为天下兵马大元帅,徙封赵国王扎拉为魏国王,吴王尼噜古进封楚国王,百官进迁有差。
辽主谓南府宰相杜防曰:“朕以卿年老嗜酒,不欲烦以剧务,朝廷之事,总纲而已。”顷之,拜右丞相,加尚父。防旋卒,辽主叹悼,赗赠加等,官给葬具,赠中书令,谥元肃。
帝之得疾也,贾昌朝阴结右班副都知武继隆,令司天官二人于大庆殿庭两府聚处,执状抗言:“国家不当穿河于北方,致上休不安。”文彦博知其意,顾未有以制。数日,二人又上请皇后同听政,亦继隆所教也。史志聪等以状白执政,彦博召二人诘之曰:“天之变异,汝职所当言也,何得辄预国家大事!汝罪当族!”二人惧,色变,彦博曰:“观汝,真狂愚耳,未忍治妆罪,自今无得复尔!”及议遣司天宫定六塔于京师方位,彦博复遣二人往。继隆请留之,彦博曰:“彼何敢妄言,有人教之耳。”继隆不敢对。二人至六塔,恐治前罪,乃更言:“六塔在东北,非正北,无害也。”
十二月,戊申朔,右司谏吕景初言:“伏睹诏书,今后虽遇辰牌,当留一班,令台官上殿,欲望谏官同此。”从之。
辽以韩王萧阿喇为北院枢密使,徙王陈,与萧革同掌国政。革诌谀不法,阿喇争之不得,遽告归,辽主由是恶之;旋除东京留守。
壬子,兵部侍郎、平章事刘沆,罢为工部尚书、观文殿大学士、知应天府。
范师道、赵抃既出,御史中丞张昪言:“天子耳目之官,用舍进退,必由陛下,奈何以宰相怒斥之!”又请与其属俱出。吴中复指沆治温成丧,天下谓之“刘弯”,俗谓鬻棺者为弯,则沆素行可知;沆亦极诋台官朋党。先是狄青以御史言罢柩密使,沆因奏:“御史削陛下爪牙,将有不测之忧。”而昪等亦辨论不已,凡上十七章。沆知不胜,乃自请以本官兼一学士,守南京。寻诏沆遇大朝会,缀中书班。
昪为中丞,弹劾无所避,帝谓昪曰:“卿孤立,乃能如是!”昪曰:“臣朴学愚忠,仰托圣主,是为不孤。今陛下之臣,持禄养交者多,忠心谋国者少,窃以为陛下乃孤立耳。”帝为之感动。
以翰林学士、权知开封府曾公亮为给事中、参知政事,龙图阁学士、知江宁府包拯为右司郎中,权知开封府。
拯立朝刚严,闻者皆惮之,至于童稚妇女亦知其名,贵戚、宦官为之敛手。旧制,凡讼诉,不得径造庭下,府吏坐门,先收状牒,谓之牌司。拯开正门,径使至庭自言曲直,吏不敢欺。时京师大水,因言中官。势族筑园榭多跨惠民河,故河塞不通,乃悉毁去。或持地券自言,有伪增步数者,皆审验,劾奏之。
甲寅,辽上太后尊号曰慈懿仁和文惠孝敬广爱宗天皇太后。
乙卯,以太子中允、天章阁侍讲胡瑗管句太学。始,瑷以保宁节度推官教授湖州,科条纤悉备具,以身先之,虽盛暑必公服坐堂上。严师弟子之礼,视诸生如其子弟,诸生亦亲爱如其父兄,从游者常数百人。庆历中,兴太学,下湖州取其法,著为令。瑷既为学官,其徒益众,太学至不能容。瑷教人,随材高下,衣服容止有度,人遇之,虽不识,皆知其为瑷弟子也。于是擢为经筵,治太学如故。
甲子,夏国主谅祚遣使来告其母密藏氏卒。初,密藏氏通于李守贵,又通吃多已。守贵愤怒,于是杀吃多已及密藏氏。谅祚母族鄂特彭乃族杀守贵,保养谅祚,以其女妻焉,时谅祚生九岁矣。
乙丑,辍视朝,以谅祚母丧故也。
○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二年(辽清宁三年)
春,正月,庚辰,辽主如鸭子河。
癸未,翰林学士欧阳修权知贡举。时士子尚为险怪奇涩之文,号太学体,修痛排抑之。榜出,嚣薄之士,候修晨朝,群聚诋斥,或为祭文投其家。然文体自是遂变。
丙戌,辽置倒塌岭节度使。
乙未,五国部长贡方物于辽。
己亥,天章阁待制兼侍读孙甫卒,特赠右谏议大夫。甫善持论,著《唐史记》,每言唐人行事以推见当时治乱,若身履其间。诏藏其书秘阁。
二月,己酉,梓夔路三里邨夷人寇淯井监。
庚戌,遣使录三京辅郡系囚。
己未,辽主如大鱼泺。
壬戌,太子太师致仕杜衍卒。衍退寓南京凡十年,性不植产,第室卑漏,才数十楹,居之裕如也。出入从者十许人,乌帽皁履,衤弟袍革带。亲故或言宜为居士服,衍曰:“老而谢事,尚可窃高士名乎!”王洙谒告归应天府,有诏抚问。及病,帝中使赐药,挟医往视,不及,卒,年八十,赠司徒兼侍中,谥正献。衍临终戒其子薄葬,自作遗疏,其略曰:“无以久安而忽边防,无以既富而轻财用,宜早建储副以安人心。”语不及私。
澧州罗城洞蛮内寇,发兵击走之。
癸酉,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侍中王德用卒。德用,将家子,习知军中情伪,以恩抚下,故多得士心,名闻外国,虽闾阎妇女小儿亦呼为黑王相公云。
是月,雄、霸州地震。
三月,辛巳,辽以楚国王尼噜古为武定军节度使。
丁亥,赐进士建安章衡等及第、出身、同出身。是岁,进士与殿试者始皆不落。己丑,赐诸科及第,又赐特奏名进士诸科同出身,补诸州长史、文学。
乙未,辽遣林牙耶律防等来请御容。戊戌,以御史中丞张昪为回谢使,单州防御使刘永年副之。初,辽兴宗致其画像及圣宗画像凡二轴,请易真宗及帝御容,既许之,会兴宗晏驾,遂寝。至是遣使再请,故命昪等传命,令更持新主画像来即予之。翰林学士胡宿草国书,奏曰:“陛下先已许之,今不与,则伤信矣。”不从。昪等至辽,辽主欲先得圣容。昪曰:“昔兴宗弟也,弟先面兄,于理为顺。况今南朝乃伯父之尊,当先致恭。”辽人不能对。
庚子,判陈州、护国节度使、同平章事狄青卒。帝发哀苑中,赠中书令,谥武襄。
青为人,谨密寡言,计事必审中机会而后发。师行,先正部伍,明赏罚,与士卒同甘苦,虽敌卒犯之,无一人敢先后者,故其出常有功。尤喜推其功以与将佐,始与孙沔破贼,谋一出青,贼已平,经制馀事悉以委沔,退然如不用意者。沔始服其勇,既又服其为人,自以为莫及也。尹洙以贬死,青悉力周其家事。尝有持狄梁公画像及告身诣青,以为青远祖;青谢曰:“一时遭际,安敢自附梁公!”厚赠其人而遣之。
夏,四月,丙辰,辽主清暑永安山。
丁巳,徙知常州、侍御史范师道为广南东路转运使。旧补摄官皆委吏胥,无先后远近之差,师道始置籍次第之。
己巳,以殿中侍御史里行吴中复为殿中侍御史、充言事御史,从中丞张昪言也。
辛未,通判黄州赵至忠上《辽地图》及《杂记》十卷。
癸酉,以彭仕羲未降,遣官安抚湖北。
甲戌,司天监言:“据《崇天历》,己亥年日当食正月朔,乞定戊戌年十二月为闰以避之。”诏不许。
火峒蛮侬宗旦聚众人寇。宗旦者,智高之族也。知邕州萧注欲大发峒丁击之,知桂州萧固独请以敕招降。转运使王罕以为宗旦保山溪篁竹间,苟设伏要我军,未可必胜,徒滋边患,乃独领兵次境上,使人招宗旦子日新,谓曰:“汝父内为交趾所仇,外为边臣希赏之饵。归报汝父,可择利而行。”于是宗旦父子皆降,南事遂定。以宗旦为忠武将军,日新为三班奉职。
五月,庚辰,并代钤辖、管句麟府军马开封郭恩与夏人战于断道坞,死之。走马承受黄道元、府州宁府寨监押刘庆被执,死伤数百人,亡失器甲马匹甚众。诏赠恩同州观察使,封其妻,官其子弟有差,给旧俸三年。
癸未,赐国子博士寇諲银绢五十两匹,諲上其祖准所著文集也。
甲申,改筑禖坛于圜丘东南。
己亥,辽主如庆陵,献酎于金殿、同天殿。
六月,壬子,以汝州龙山孔日攵为校书郎,致仕,绛州稷山韩退为安逸处士,翰林学士承旨孙抃等荐二人有行义故也。
自赵彦若制策不入等,阅四年,遂无应科者。帝曰:“岂朕待之不至邪?”丁巳,诏:“朝廷设制科以取天下美异之士,尝以推恩过厚而难其选,所取不过三二人,甚非所以广详延之路也。其令两制以上同议之!”既而孙抃等言:“太常博士以下至选人、草泽人应制科者,并听待制以上奏举,无得自陈,内草泽人亦许本路转运使奏举。其行不如所学,并坐举者。其进用差次,不得引旧例超擢。”从之。
戊午,夏国主谅祚遣人来谢吊祭。
戊辰,以淑妃苗氏为贵妃,兗国公主之母也。公主将出降,故有是命。旧时公主受封降制,有册命之文,不行礼,只以纶告进内。于是翰林学士胡宿疏论之,不从。
辛未,辽以魏国王扎拉为特里衮、同知枢密院事。
秋,七月,辛巳,诏河北诸道部署,分遣兵官教阅所部军。
甲申,辽南京地震,赦其境内。
乙酉,辽主如秋山。
辛卯,令翰林学士承旨孙抃、御史中丞张昪磨勘转运使及提点刑狱课绩。初,知谏院张旭,言朝廷有意天下之治,宜自转运使始,因上选用、责任、考课三法,故以命昪等,然卒亦无所进退焉。
壬辰,知麟州武戡,除名,江州编管,坐与夏人战断道坞而弃军先入城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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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纪·宋纪五十七
起强圉作噩八月,尽屠维大渊献三月,凡一年有奇。
○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二年(辽清宁三年)
八月,乙巳朔,知襄州、兵部员外郎、知制诰贾黯,降知郢州。黯请解官就养,不报,乃弃官去,为御史吴中复所劾,故降。
诏编集枢密院机要文字,枢密副使程戡提举,从枢密使韩琦言也。
丁未,琦又言:“天下见行《编敕》,自庆历四年以后,距今十五年,续降四千三百馀件,前后多抵牾,请加删定。”乃诏宰臣富弼等及参知政事曾公亮同提点详定《编敕》。
戊申,兗国公主出降。己酉,驸马都尉李玮入谢,宴于禁中。
辛亥,辽主作《君臣同志华夷同风诗》,后亦属和,并进于太后。
丁卯,建广惠仓。初,韩琦请罢鬻诸路户绝田,募人承佃,以夏秋所输之课给在城老幼贫乏不能自存者。即建仓,乃诏逐路提点刑狱司专领之,岁终,具所支纳上三司。
戊辰,知谏院陈旭言:“比日内降营求恩赏者甚多,请令中书、枢密院推劾,以正干请之罪。”从之,仍榜御史台、閤门。
是月,翰林学士欧阳修奏疏言:“陛下向未有皇嗣,尚有公主之爱,上慰圣颜。今既出降,渐疏左右,则陛下万几之暇,处深宫之中,谁可与语言,谁可承颜色!臣愚亦谓宜因此时,出自圣意,于宗室中选材贤可喜者录以为皇子,使其出入左右,问安视膳,以慰圣情。”
翰林侍读学士兼侍讲学士、吏部郎中王洙、病逾月,帝遣使问。九月,甲戌朔,洙卒,赐谥曰文,御史吴中复言洙官不应谥,乃止。
庚辰,诏内臣为钤辖、都监者,逐路止置一员。
乙酉,枢密院言:“自今举使臣,须本路安抚、转运使、提点刑狱、知州、通判方为举主。其在京文臣非知杂御史、武臣非观察使以上所举,毋得施行。”从之。
庚子,辽主幸中会川。
辽遣枢密使萧扈等来请御容。冬,十月,巳酉,以翰林学士胡宿为回谢使,使于辽,礼宾使李绶副之,且许以御容,约贺正使置衣箧中交致焉。
辽主谒祖陵。庚申,谒让国皇帝及世宗庙。辛酉,奠酎于玉殿。
辛未,赠太尉兼侍中刘平谥曰壮武。
初,三司言:“商旅于榷货务入见钱算东南盐,岁课四百万缗,诸路般运不足而课益亏,请选官置司以主之。”十一月,癸西朔,置江、淮南、荆湖制置司句当运盐公事一员。
丙子,辽以左伊勒希巴玛噜为契丹行宫都部署。
丁丑,以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马遵为吏部员外郎、直龙图阁,以疾自请也。遵寻卒,录其子侄二人。遵性乐易,言时政得失,不为激讦,故多见推行,杜衍、范仲淹皆称道之。
己卯,以河北提举便籴粮草薛向提点河北刑狱,仍兼提举便籴粮草。当河北大水,民乏食,诏辍太仓米六十万斛以赈之;向以为北人不便食粳,且漕路回远不时至,请出本司米四十万石以代之。
丙申,诏三司使、副,体量在省判官才否以闻,从知谏院陈旭言也。
戊戌,以昭德军节度使、知并州庞籍为观文殿大学士、户部侍郎、知青州。初,司马光建议筑堡,籍檄麟州如光议。及郭恩等败殁,诏侍御史张伯玉按鞫,籍匿光初所陈事,故光得以去官免责。而籍为御史劾奏,罢节度使,光不自安,三上书乞独坐其罪,不报。
己亥,殿中丞、国子监直讲孙复,治《春秋》,著闻于时。既疾,韩琦言:“请选书吏给纸札,命其门人祖无择即家录之。”书藏秘阁,特官其子。复卒,又赐钱十万。复恶胡瑷为人,在太学常相避。瑷治经不如复,而教养诸生过之。
庚子,高丽贡于辽。
先是王洙侍迩英阁,讲《周礼》至三年大比,帝曰:“古者选士如此,今率四五岁一下诏,故士有抑而不进者。为今之计,孰若裁其数而屡举也!”下有司议,咸请易以间岁之法,则无滞才之叹;荐举数既减半,主司易以详较,得士必精。十二月,戊申,诏:“自今间岁贡举,进士、诸科,悉解旧额之半;又别置明经科;旧置说书举,今罢之。其不还乡里而寓户它州以应选者,严其法。每秋试,自县令、佐察行义,保任之,上于州;州长、贰复审察得实,然后上本道使者类试。已保任而后有缺行,则州、县皆坐罪;若省试而文纰缪,坐元考官。”又用孙抃奏,诸州解试额多而中程少者,不必足额。
庚戌,辽禁职官于部内假贷贸易。
辛亥,立内降关白二府法。
癸丑,诏:“大臣所举馆职,自今令中书籍记姓名,候在官员数稍少,即选文行为众所推者与试,其考校无得假借等第。”从知谏院陈旭言也。
戊辰,辽以太皇太后不豫,曲赦行在五百里内囚。己巳,太皇太后殂,谥钦哀。钦哀自听政,弑其嫡后,为国人所不服。既废而复迎,以不得颛政,猜忌兴宗,然犹干预政事。郡王特布家奴济哩节告其主,言涉怨望,鞫之无验,当反坐,以钦哀言,竟不加罪,亦不断付其主,仅籍没焉。宁远军节度使萧白掠乌库德寽勒都详兗迪噜之女,强为妻,亦因钦哀言,仅杖而夺其官。兴宗末年,政刑废弛,亦多由钦哀使然。时钦哀诸弟惟孝友尚存,先以柴册恩遥授洛京留守,致仕,至是进封丰国王。
是岁,夏改元奲都。
○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三年(辽清宁四年)
春,正月,壬申朔,辽主如鸭子河。
己卯,以福州进士陈烈为安州司户参军。
烈笃于孝友,从学者数百人。天章阁待制曹颖叔知福州,荐之,授本州州学教授。于是翰林学士欧阳修又荐之,故有是命。烈皆辞不受。
甲申,封江夏民妻张氏为旌德县君,表其墓曰“烈女”。初,里中恶少谢师乞过其家,持刀逼张,欲与为乱,张大骂;至以刃断其喉,犹能走禽师乞以告邻人。事闻,特褒异之。
丁亥,辽知易州事耶律普德秩满,部民请留,许之。
二月,癸卯,辽遣林牙萧福延来告丧,帝为发哀于内东门幄殿,辍视朝七日。
先是太常博士吴及既除丧,擢秘阁校理。乙巳,改右正言、谏院供职,复上疏请择宗室子以备储副。既又言:“开宝诏书,内侍年三十,听养一子为嗣,并以名上宣徽院,违者抵死。比年此禁益弛,夭绝人理,阴累圣嗣,愿诏大臣明示旧制,上顺天意,以绥福祐。”帝嘉纳之。
丙午,辽诏伊勒希巴诸路鞫死罪,狱虽具,仍令别州县覆案,无冤然后决之,称冤者即具奏。
庚戌,辽主如鱼儿泺。
三月,辛未朔,命翰林学士欧阳修兼侍读学士,修以侍读多冗员,固辞不拜。
甲戌,诏礼部贡举。
戊寅,辽募天德、镇武、东胜诸处之勇健者,籍之为军。
己卯,以起居舍人范镇知制诰。镇自罢言职,每因事未尝不以储嗣为言。及知制诰,正谢,又面论曰:“陛下许臣复三年矣,愿早定大计。”
甲午,辽肆赦。
丙申,诏三司编天下《驿券则例》,从枢密使韩琦请也。
夏,四月,甲辰,辽主谒庆陵。
甲子,资政殿大学士吴育卒,赠吏部尚书,谥正肃。
乙丑,罢修睦亲宅祖宗神御殿,初从欧阳修言也。
五月,癸酉,右正言吴及言:“太宗朝尝给三司判官御前印纸历子,令批书课绩。今其书虽存,而无考校之法。请自今,岁终案功过而升黜之。”诏以及所言录示三司使张方平。
辽葬钦哀太后于庆陵。
初,盐铁副使郭申锡,受诏视河,与河北都转运使李参论议不相中,讼参遣小吏高守忠赍《河图》属宰相文彦博;御史张伯玉,亦奏参朋邪,结托有状。以事连宰相,乃诏天章阁待制卢士宗、右司谏吴中复推劾,而申锡、伯玉皆不实。伯玉以风闻免劾;乙酉,降申锡知滁州,寻改知濠州。
辽主如永安山清暑。
六月,丙午,吏部尚书、平章事文彦博,罢为河阳三城节度使、同平章事、判河南府。郭申锡、张伯玉攻彦博虽不胜,彦博亦不自安,数求退,帝许之。
以枢密使、工部尚书韩琦依前官平章事、集贤殿大学士。枢密使、山南东道节度使、同平章事贾昌朝罢为镇东节度使、右仆射兼侍中、景灵宫使。
文彦博始求退,谏官陈旭等恐昌朝代之,乃疏昌朝交通女谒,建大第,别为客位以待宦官;又,宦官有矫制者,枢密院释弗治。昌朝由此罢。初,温成皇后乳母贾氏,宫中谓之贾婆婆,昌朝以姑事之;谏官劾昌朝交通女谒,指贾氏也。
以观文殿大学士、兵部尚书宋庠、枢密副使、礼部侍郎田况,并为枢密使。帝初欲用王尧臣为枢密使,当制学士胡宿固抑之,乃止。
以右谏议大夫、权御史中丞张昪为枢密副使。
庚戌,以权知开封府包拯为右谏议大夫、权御史中丞。拯言:“东宫虚位,群臣数有言者,未审圣意何久不决?”帝曰:“卿欲谁立?”拯曰:“臣为宗庙万世计耳,陛下问臣欲谁立,是疑臣也。臣行年七十,且无子,非邀后福者。”帝喜曰:“徐当议之。”拯又言:“近年内臣禄秩、权任,优崇稍过,惟陛下裁抑。”又言:“累年以来,制敕才下,未逾月而辄更,奏语方行,又随时而追改。民知命令之不足信,则赏罚何以沮劝!欲乞今后臣僚上言利害,并请先下两制集议,如可经久,方许颁行,不可数有更易。”又陈教养宗室之法,请条责诸路监司及御史府自举属官,谏官、御史不避二府荐举者,听两制得至执政私第,事多施行。
以翰林学士欧阳修权知开封府。修承包拯威严之后,一切循理,不事风采。或以为言,修曰:“人各有短长,不能舍所长强所短也。”
甲寅,诏学士院编录国初以来所撰制诰,从欧阳修请也。
乙丑,辽以北院枢密使萧革为南院枢密使,徙封楚王,以南院枢密使吴王耶律仁先为北院枢密使。革先以奸佞得幸于兴宗,旋奉遗诏立辽主,辽主宠礼不衰。仁先尝为东京留守,通山开道,控制女真以安边民,甚有威望,辽主待之不如革。
丁卯,交趾贡异兽二物,本国称贡麟,状如水牛,身被肉甲,鼻端有角,食生刍果瓜,必先以杖击然后食。知虔州杜植奏:“广州尝有番商辨之曰:‘此乃山犀也。’谨按《符瑞图》,麟,仁兽也,麇身、牛尾、一角,角端有肉。今交趾所献不类麇身而有甲,必知非麟,但不能识其名,请宣谕交趾进奉人及回降诏书,但云得所进异兽,不言麒麟,足使殊俗不能我欺,又不失朝廷怀远之意。”乃诏止称异兽云。
是月,提点荆湖北路刑狱、司勋员外郎潘夙权本路转运使。时蛮反邵州,杀队将及其部兵,故委夙经制蛮事。夙驻兵赀木寨,亲督兵援所遣将,破团峒九十馀。夙,美之从曾孙也。
秋,七月,癸酉,以福州进士周希孟为国子监四门助教、本州州学教授,以知州蔡襄荐也。往时闽人专用赋以应举,襄得希孟,专以经术传授。襄亲至学舍,执经讲问,为诸生光;延见处士陈烈,尊以师礼。州人陈襄、郑穆,学行著称,襄皆折节待之。闽俗治丧尚浮屠,务丰侈,往往破家,襄下令禁止。至于巫觋主病、蛊毒杀人之类,皆痛断绝之。闽俗以变。
辛巳,辽制:“诸掌内藏库官盗两贯以上者,许奴婢告。”
壬午,辽主猎于黑岭。先是伊实部人萧岩寿,刚直尚气,重熙末始仕,无所知名。及辽主即位,太后屡称其贤,由是进用。辽主出猎,命岩寿典其事,未尝高下于心,辽主益重之,旋历文班太保、同知枢密院事。
丙戌,诏:“广济河溢,原武县河决,遣官行视民田,赈恤被水害者。”
丁亥,命权御史中丞包拯领转运使、提点刑狱考课院。
壬辰,复以度支员外郎范祥制置解盐,从张方平、包拯言也。
权御史中丞包拯言:“右正言吴及,立身有守,遇事敢言,缘与枢密副使张昪妻是亲,奏乞外郡;然昪妻亡已久,理不当避,乞令依旧供职。”许之。
权知开封府欧阳修言:“近依谏官陈旭所请,幸求内降之人,委二府劾奏其罪。臣自权知开封府未及两月,十次承准内降,本府具奏,至于再三,而内降不已。乞根究因缘干求之人,奏摄下府勘劾,重行责罚。”
八月,己亥朔,日有食之。
甲辰,诏礼部贡院,宗室婿不许锁厅应举。
丁未,诏三司:“京师比岁旱,屡蠲民租,其以缗钱十万下本路助籴军储。”
辛亥,以度支副使周湛为辽太后生辰使。淇辞不行,乃命权盐铁副使王鼎代往。
己未,参知政事王尧臣卒,辍视朝一日,赠左仆射,谥文安。
庚申,卞溪蛮彭仕羲率众降,归连岁所掠甲仗士卒,诏辰州还其孥及铜柱;自是复通中国,然桀骜益甚。
辛酉,封左屯卫大将军、秀州团练使从信为荣国公。吴懿王德昭孙,舒国公惟忠子也。
知浑州刘敞言:“昔周公作《无逸》以戒成王,其言曰:‘商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文王皆以无淫于观、于逸、于游、于田,是以膺无疆之福,子孙蕃昌。’此圣人之至言也。陛下临政三十七年矣,百姓赖陛下之德,养老慈幼,人遂其性。愿陛下日谨一日,与天无极。比闻车驾数临苑圃,置酒观乐;圣心自有常节,而议者谓其太频。臣恐近习苟于承意而不能谏,大臣限以礼貌而不得言,传闻四方,未副圣德。外之则嫌怠于政事,有游观之好;内之则疑酣于酒德,违摄生之理。愿陛下玩心神明,养以清净,听止于中声,毋以烦耳,味止于实气,毋以爽口,则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矣。”
初,官既榷茶,民私蓄贩皆有禁,腊茶之禁尤严,犯者其罚倍,凡告捕私茶皆有赏。然约束愈密而冒禁愈蕃,岁报刑辟,不可胜数。园户困于征取,官司旁缘侵扰,因而陷于罪戾,以至破产、逃匿者,岁比有之。官茶所在陈积,县官获利无几,论者皆谓宜弛禁便。景祐中,叶清臣尝上疏乞弛禁,三司议皆以为不可。至是著作佐郎何鬲、三班奉职王嘉麟又皆上书,请罢给茶本钱,纵园户贸易,而官收其租钱,与所在征算归榷货物,以偿边籴之费,可以疏利源而宽民力。嘉麟为《登平致颂书》十卷,《隆衍视成策》二卷,上之。淮南转运副使沈立,亦集《茶法利害》为十卷,陈通商之利。宰相富弼、韩琦、曾公亮等决意向之,力言于帝。九月,癸酉,命翰林学士韩绛、知谏院陈旭及知杂御史吕景初即三司置局议之。
丙子,以屯田员外郎李师中提点广南西路刑狱。师中建言:“岭南自古不利戍兵,乞置土丁,募敢勇,家丁至四五则籍一人。总为五番,上州教阅,不及五百人为四番。利器械,农隙训之,禁一切它役。上番则给粮免税,校长免二丁税。”于是一路得四万馀人。又请通盐商以便民,复邕州和市场以实边,事多施行。
桂州兴安县有灵渠,北通江、湖,南入海,自秦、汉通舟楫,皆石底浅狭,十八里内置三十六斗门,一舟所载不过百斛,乘涨水则可行。师中积薪焚其石,募工凿之,废斗门二十六,役三旬而成,舟楫以通。
辛巳,天平节度使、宣徽南院使张尧佐卒,赠太师。尧佐持身谨畏,颇通吏治。晚节以戚里进,遽至崇显,恋嫪恩宠,为世所鄙。
冬,十月,乙巳,出内藏库绢十万,下河东转运司助籴军储。
癸亥,除河北坊郭客户乾食盐钱。
甲子,以提点江南东路刑狱王安石为度支判官。
安石献书万言,极陈当世之务,其略曰:“今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,而风俗日以衰坏,患在不知法度故也。法先王之政者,当法其意而已。法其意,则吾所改易更革,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,嚣天下之口,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政矣。”又曰:“方天下之人才,未尝不自人主陶冶而成之。所谓陶冶而成之者,亦教之、养之、取之、任之有其道而已。今之教者非特不能成人之才,又从而困苦毁坏之,使不得成才。”又曰:“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,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,自古治世,未尝以财不足为公患也,患在治财无其道耳。”又曰:“在位之人才既不足矣,而闾巷草野之间亦少可用之才。非特行先王之政而不得也,社稷之托,封疆之守,陛下其能久以天幸为常而无一旦之忧乎!臣愿陛下鉴汉、唐、五代之所以乱亡,惩晋武苟且因循之祸,明诏大臣,思所以陶成天下人才,虑之以谋,计之以数,为之以渐,期合于当世之变而无负于先王之意,则天下之人才不胜用矣。”又曰:“臣之所称,流俗之所不讲,而今之议者以谓迂阔而熟烂者也,惟陛下留神而察之!”
十一月,癸酉,命翰林学士韩绛、谏官陈旭、御史吕景初同三司详定省减冗费。
初,枢密副使张昪请罢民间科率及营造不急之务,其诸场库务物之阙供者,令所在以官钱收市之。于是置省减司于三司,自是多所裁损云。
是日,辽主行再生礼及柴册礼,宴群臣于八方陂。
先是辽主将行大册礼,南院枢密使萧革曰:“行大礼备仪物,必择广地,莫若黄川。”三司使刘六符曰:“不然。礼仪国之大体,帝王之乐不奏于野。今中京四方之极,朝觐各得其所,宜中京行之。”辽主从六符议。
戊寅,御清风殿受大册礼,大赦。吴王耶律仁先徙封隋王,出为南京副元帅,以耶律华格谮之也。
壬午,辽主谒太祖及诸帝宫。丙戌,祠木叶山。禁造玉器。
己丑,诏置在京都水监,罢三司河渠司,以御史知杂吕景初判监,领河渠司事杨佐同判,河渠司句当公事孙琳、王叔夏知监丞事。
江、湖上供米,旧转运使以本路纲输真、楚、泗州转般仓,载盐以归,舟还其郡,卒还其家。而汴舟诣转般仓运米输京师,岁折运者四。河冬涸,舟卒亦还营,至春复集,名曰放冻;卒得番休,逃亡者少,而汴船不涉江路,无风波沉溺之患。其后发运使权益重,六路上供米团纲发船,不复委本路,独发运使专其任。文移坌并,事目繁夥,有不能检察,则吏胥可以用意于其间,操舟者赇诸吏,辄得诣富饶郡,市贱贸贵,以趋京师。自是江、汴之舟混转无辨,挽舟卒有终身不还其家、老死河路者,籍多空名,漕事大敝。皇祐中,发运使许元奏:“近岁诸路因循,粮纲法坏,遂令汴纲至冬出江为它路转漕,兵不得息。宜敕诸路增船载米,输转般仓,充岁计如故事。”于是言利者多以元说为然,诏如元奏。会元去,不果行。既而诸路纲不集,庚寅,复下诏切责有司,江、淮、两浙转运司期以期年,各造船补卒团本路纲,自嘉祐五年,汴纲不得复出江。
辽三司使刘六符卒。六符有志操,能文章,辽人重之。
十二月,乙巳,诏三司:“每岁上天下岁赋之数,自今三岁一会其亏赢以闻。”
辽弛士庶畜鹰之禁。
辛亥,南院枢密使楚王萧革复为北院枢密使。
翰林学士韩绛言:“中书门下,宰相所职,而以它官判省,名不相称,宜更定其制,依《周礼》、《唐六典》为一书。”诏翰林学士胡宿、知制诰刘敞详定以闻。敞等条列,刊正裁损,申明十事;后不果行。
辛酉,诏:“年七十而居官犯事,或以不治为所属体量若冲替而未致仕者,更不推恩子孙。”
闰月,丁卯朔,诏:“尝为中书、枢密院诸司吏人及技术官职,无得任提点刑狱及知州军,自军班出至正任者,方得知边要州军。”
己巳,辽赐皇太叔重元金券。会皇子濬生,重元妻入贺,以艳冶自矜,皇后素端重,见之弗喜,戒曰:“为大家妇,何必如此!”重元妻归,詈重元曰:“汝是圣宗儿,乃使人以哈屯加我!汝若有志,当笞此婢。”重元子尼噜古素有异志,故妇言如此。
先是朝议以科举既数,则高第之人倍众,其擢任恩典,宜损于故,诏中书门下裁之。丁丑,诏:“自今制科入第三等与进士第一,除大理评事,签署两使幕职官事,代还,升通判,再任满,试馆职;制科入第四等与进士第二、第三,除两使幕职官,代还,改次等京官;制科入第五等与进士第四、第五,除试衔知县,代还,迁两使幕职官。锁厅人视此。”自是骤显者鲜,而所得人才及其风迹,比旧亦寝衰。
己卯,诏:“明年正旦日食,其自丁亥避正殿,减常膳。”知制诰刘敞言:“三代之典,日食无预避之事。先王制礼,过之者犹不及。其制法,先时者与不及时者,均贵得中而已。汉、唐素服寝兵,却朝会不视事及求直言,大率皆在合朔之辰,未有先时旬日者也。兆忧太过,《春秋》所讥。乞详求旧典,折衷于礼。”
己丑,诏中书五房编总例,从韩琦请也。
是岁,应天府失入平民死罪,未决,通判孙世宁辨正之;吏当坐法,知府刘沆纵弗治。提点刑狱韩宗彦往案举,沆复沮止之;宗彦疏于朝,卒抵吏罪。宗彦,纲之子也。
○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四年(辽清宁五年。己亥,一零五九年)
春,正月,丙申朔,日有食之。遣官祭社,帝避殿,不视朝。知制诰刘敞言:“臣前论先期避殿不中古典,未蒙省察。今又闻遣官祭社,稽之于经,亦未见此礼。盖社者,上公之神,群阴之长,故曰日食则伐鼓于社,所以责上公,退群阴。今反祠而请之,是屈天子之礼,从诸侯之制,抑阳扶阴,降尊贬重,非承天戒、尊朝廷之意也。”右正言吴及言:“日食者,阴阳之戒,在人事之失。陛下渊默临朝,阴邪未能尽屏,左右亲幸,骄纵亡节,将帅非其人,为外所轻,此其失也。”因言孙沔在并州,苛暴不法,宴饮无度;庞籍前在并州,轻动寡谋,辄兴堡寨,屈野之衄,为国深耻。沔卒坐废。
丁酉,群臣表请御殿,复常膳,三请,乃许。
自去年雨雪不止,民饥寒死道路甚众,诏遣官分行京城赈恤。知开封府欧阳修请罢上元放灯,从之。壬寅,赐在京诸军班特支钱,因赈恤而兼及于诸军也。
三司使张方平上所编《驿券则例》三卷,赐名曰《嘉祐驿令》。
甲辰,翰林学士胡宿权知贡举。
太子中允、天章阁侍讲、管句太学胡瑗,病不能朝,戊申,授太常博士,致仕,归海陵,诸生与朝士祖饯东门外,时以为荣。及卒,诏赙其家。集贤校理钱公辅,率太学诸生百馀人即佛舍为位哭,又自陈师丧,给假二日。
始命韩绛、陈旭、吕景初即三司置局议弛茶禁。三司言:“宜约至和后一岁之数,以所得息钱均赋茶民,恣其买卖,所在收算。请遣官询察利害以闻。”诏遣司封员外郎王靖等分行六路,及还,皆言如三司议便。二月,己巳,下诏弛茶禁。初,所遣官既议弛禁,因以三司岁课均赋茶户,凡为缗钱六十八万有奇,使岁输县官,比喻茶时,其出几倍。朝廷难之,为损其半。岁输缗钱三十三万八千有奇,谓之租钱,与诸路本钱悉储以待边籴。自是惟腊茶禁如旧,馀茶肆行天下矣。
乙亥,诏三司:“以天下广惠仓隶司农寺,逐州选幕职、曹官各一人专监之。每岁十月,别差官检视,老弱病不能自给之人,籍定姓名,自次月一日给米一升,幼者半升;每三日一给,至明年二月止;有馀,即量县大小而均给之。”
丁丑,置馆阁编定书籍官,以秘阁校理蔡抗、陈襄、集贤校理苏颂、馆阁校勘陈绎分昭文、史馆、集贤院、秘阁书而编定之。抗,挺之兄;颂,绅之子;绎,开封人也。
初,秘阁校理吴及言:“近年用内臣监馆阁书库,借出书籍,亡失已多。又,简编脱略,书吏补写不精,非国家崇尚儒学之意。请选馆职三两人,分馆阁人吏编写书籍,其私借出与借之者,并以法坐之,仍请求访所遗之书。”乃命抗等仍不兼它局,二年一代,别用黄纸印写元本,以防蠹败。
庚寅,诏礼部贡院:“进士曾经御试五举、诸科六举,进士省试六举、诸科七举,年五十以上者,具名以闻。”癸巳,御崇政殿,试礼部奏名进士及明经、诸科及特奏名进士、诸科。
交趾寇钦州。
三月,戊戌,命翰林学士韩绛、权知开封府陈旭、天章阁待制唐介与三司减定民间科率以闻。
己亥,以三司使张方平为端明殿学士、知陈州。先是京城富民刘保衡开酒场,负官麹钱百馀万,三司遣吏督之,保衡卖产以偿。方平因买其邸舍,保衡得钱即输官,不复人家。会保衡姑讼保衡非刘氏子,坏刘氏产,下吏案验,具对以实。御史中丞包拯,遂劾方平乘势贱买所监临富民邸舍,不可处大位。故命出守,寻改知应天府。以端明殿学士宋祁为三司使。
丁未,赐进士铅山刘辉第一百三十一人及第,三十二人同出身;诸科一百七十六人及第、同出身;特奏名进士、诸科六十五人同出身及诸州文学长史;授官如三年闰十二月扼诏书。
己未,以三司使宋祁为端明殿学士、知郑州,权御史中丞包拯为枢密直学士、权三司使。
先是右司谏吴及言祁在定州不治,纵家人贷公使钱数千缗,及在蜀奢侈过度;而拯亦言祁在益部多游宴,且其兄庠方执政,不可任三司,论之不已。庠因乞除祁外官,故命祁出守而拯代居其位。翰林学士欧阳修言:“近除包拯为三司使,命下之日,外议喧然,以为朝廷贪拯之材而不为拯惜名节。然犹冀拯能坚让以避嫌疑,而数日之间,拯已受命,是可惜也!拯天资峭直,然素少学问,朝廷事体,或有不思。至如逐其人而代其位,嫌疑之迹,常人皆知,拯岂独不思哉?拯在台日,尝指陈前三司使张方平过失,方平由此罢去,以宋祁代之。又闻拯弹祁过失,祁亦因此罢,而拯遂代其任。此所谓蹊田夺牛,岂得谓无过?而整冠纳履,当避嫌疑者也。”疏奏,拯即家避命,不许;久之,乃就职。
初,王禹偁奏:“天下僧尼,日增月益,不可卒去,宜诏天下州军,凡僧百人得岁度弟子一人,久而自消之势也。”诏从之。至和初,陈执中执政,因乾元节,听僧五十人度弟子一人;既而言者以为不可,复行旧制。贾昌朝在北京,奏:“京师僧寺多招纳亡赖游民为弟子,乞皆取乡贯保任,方听收纳。”诏从之,京师尼僧大以为患。至是有中旨,复令五十僧度一弟子,及京师僧寺弟子不复更取保任,僧徒大喜,争为道场以答上恩。
有上封者论:“河北义勇,有事则集于战阵,无事散归田里,以时讲习,无待储廪,得古寓兵于农之意;惜其束于列郡,止以为城守之备。诚能于邢、冀二州分东西两路,命二郡守臣分领,寇至,即两路义勇之师,翔进赴援,傍出掩击,使其腹背受敌,则河北二十馀所常伏锐兵矣。”议下河北路帅臣等。
时大名府李昭亮、定州庞籍、真定府钱明逸、高阳关王贽等上议曰:“唐泽潞留后李抱真籍户丁男,三选其一,农隙则分曹角射,岁终都试,以示赏罚,三年,皆善射,举部内得劲卒二万。既无廪费,府库益实,乃缮甲兵为战具,遂雄视山东。是时天下称昭义步兵冠于诸军,此近代之显效。而或者谓民兵只可城守,难备战阵,诚非通论。但当无事时,便分两路,置官统领,以张用兵之势,外使敌人疑而生谋,内亦摇动众心,非计之得。姑令在所点集训练,三二年间,武艺稍精,渐习行阵,遇有警,得将臣如抱真者统驭,制其阵队,示以赏罚,何战之不可哉!至于部分布列,量敌应机,系于临时便宜,亦难预图。况河北本皆边胡之地,自置义勇,州县以时案阅,耳目已熟,行固无疑。”诏如所议,岁阅,以新旧籍并阙数闻。
是春,辽主如春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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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纪·宋纪五十八
起屠维大渊献四月,尽上章困敦五月,凡一年有奇。
○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四年(辽清宁五年。己亥,一零五九年)
夏,四月,戊辰,诏:“诸路提点刑狱朝臣、使臣,并带兼提举河渠公事。”从判都水监吴中复请也。
壬申,端明殿学士、户部侍郎李淑卒,赠尚书右丞。淑详练朝廷典故,凡有沿革,帝必咨访。然喜倾诐,故屡为言者所斥,讫不得志,抑郁以死。
初,著作佐郎何鬲,以皇嗣未立,疏请访唐、周苗裔,备二王后。礼院议:“唐世数已远;周室子孙,宜授官爵,专奉庙享。”癸酉,诏有司取柴氏谱系,推最长一人奉周祀。于是封周世宗后柴讠永为崇义公,与河南府、郑州合入差遣,给公田十顷,专管句陵庙。
丙子,以天章阁待制何郯同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。时封驳职久废,郯上言:“本朝设此司,实代给事中之职;乞准王曾、王嗣宗故事,凡有诏敕,并由银台司。”从之。
癸未,司徒致仕陈执中卒。帝幸其第临奠,赠太师兼侍中。礼官韩维议其谥曰:“皇祐之末,天子以后宫之丧,问所以葬祭之礼,执中为上相,不能考正仪典,如治丧皇仪,非嫔御之礼;追册位号,与宫闱有嫌;建庙用乐,逾祖宗旧制。闺门之内,礼分不明。谨案《谥法》:‘宠禄光大曰荣。不勤成名曰灵。’请谥曰荣灵。”判太常寺孙抃等请谥恭,判尚书考功杨南仲覆议,请益恭襄。诏谥曰恭。维累疏论列,以为“责难于君谓之恭,臣之议执中,正以其不恭。”因乞罢礼官,不报。既而帝又为执中篆其墓碑曰“褒忠”。
己丑,后宫董氏生皇第九女,旋晋董氏为贵人。
壬辰,御崇政殿,录系囚,杂犯死罪以下递降一等,徒以下释之。知制诰刘敞言:“疏决在京系囚,虽恩出一时,然在外群情,皆云圣意以皇女生,故施庆泽,恐非令典。去年闰月,已曾减降,尚未半年,复行此恩。传称民之多幸,则于国不幸,一岁再赦,好人暗哑,前世论之详矣。虽成事不说,臣愿朝廷戒之。又闻多作金银、犀象、玉石、琥珀、玳瑁、檀香等钱及铸金银为花果,赐予臣下,自宰相、台谏,皆受此赐。无益之费,无名之赏,无甚于此,非所以轨物训俭也。望陛下深执恭俭以答天贶,不宜行姑息之恩,出浮沉之费,以堕俭德。”
五月,戊戌,诏曰:“君臣同德,而过设禁防,非朕意也。旧制,臣僚不许诣执政,尝所荐举不得为御史,其悉除之。”始用包拯议也。
庚子,诏:“入内内侍省内臣员多,权罢进养子入内。”用吴及议也。
度支判官、祠部员外郎王安石累除馆职,并辞不受,中书门下具以闻。壬子,诏令直集贤院。安石上章辞,至八九,犹累辞,乃拜。
遣官经界河北牧地,馀募民种艺。
枢密使、礼部侍郎田况,暴中风瘖,十上章求去,丙辰,罢为尚书右丞、观文殿学士、翰林侍读学士、提举景灵宫。
戊午,后宫周氏生皇第十女。初,董氏及周氏有娠,内外皆冀生皇子,内侍省多具金帛器皿杂物备赐予,又修潜龙宫。潜龙宫者,真宗为府尹时廨舍也。皆生皇女,其赐予之数,犹数倍于兗国公主出降时。
六月,甲子,辽主如纳葛泺。
自温成之殁,后宫得幸者凡十人,谓之十閤,周氏、董氏、温成之妹皆与焉。周、董以生皇女进秩,诸閤皆求迁改,诏中书出敕诰;中书以其无名,覆奏罢之。求者不已,乃皆以手诏授焉。温成之妹独固辞不受。同知谏院范师道上疏曰:“礼以制情,义以夺爱,常人之所难,惟明哲之主然后能之。窃闻诸閤女御以周、董育公主,御宝白答刂并为才人,不自中书出诰,而掖廷觊觎迁拜者甚多。周、董之迁可矣,女御何名而迁乎?夫宠幸太过,则渎慢之心生,恩泽不节,则无厌之怨起,御之不可不以其道也。且用度太烦,须索太广,一才人之俸,月直中户百家之赋,岁时赐予不在焉。况诰命之出,不自有司,岂盛时之事邪?恐斜封墨敕,复见于今日矣!”
戊辰,光禄卿、直秘阁、同判宗正寺赵良规言:“国家乘百年之运,崇七世之灵,追孝不为不严,奉先不为不至,然而祭祀之秩举,间以公卿而摄行,虽神主有合食之名,而太祖虚东向之位。伏请讲求定仪,为一代不刊之典。”下太常礼院议,又诏待制以上及台谏官同议。礼部尚书王举正等议曰:“大袷之祭,所以合昭穆,辨尊卑,必以受命之祖居东向之位。本朝太祖实为受命之君,然僖祖以降,四庙在上,故每遇大袷,止列昭穆而虚东向。魏、晋以来,亦用此礼。今亲享之盛,谓宜如旧为便。”从之。
己巳,宰臣富弼等请加尊号曰“大仁至治”,诏不许。
故事,每三岁,躬行大礼毕,辄受尊号,自康定以来罢之,至是执政复举故事以请。知谏院范师道言:“比灾异数出而崇尚虚文,非所以答天戒。”知制诰刘敞言:“尊号非古也,陛下不受徽号已二十年,奈何一旦增虚名而损实德!”帝曰:“朕意亦谓当如此。”弼等表五上,卒不许。
以太子中允王陶、大理评事赵彦若、国子博士傅卞、於潜县令孙洙并为馆阁编校书籍官。馆阁编校书籍自此始。
丁丑,诏:“诸路转运司使,凡邻路邻州灾伤而辄闭籴者,以违制坐之。”从谏官吴及言也。
戊寅,月食几尽。己卯,放宫人二百一十四人。
己丑,辽以南院枢密使萧阿苏为北府宰相,以枢密副使耶律伊逊为南院枢密使,以特里衮札拉为辽兴军节度使,以鲁王色嘉努为武定军节度使,以东京留守吴主持布为西京留守。
秋,七月,丙申,以太子中允王陶为监察御史里行。初,诏中丞韩绛举御史,而限以资任,屡举不应格。于是绛请举里行,以陶为之,诏可。陶辞不受,诏强之,乃就职。
丁酉,辽以乌库德寽勒详衮玛噜为左伊勒希巴。
甲辰,贬观文殿学士、礼部侍郎、知寿州孙沔为检校工部尚书、宁国节度副使。初,台谏交论沔淫纵不法事,令使者案之得实,故贬。
丙午,出后宫彭城县君刘氏于洞真宫,为法正虚妙大师,赐名道一。后又坐罪削发为妙法院尼。初,刘氏在掖廷,通请谒为奸,御史中丞韩绛密以闻,帝曰:“非卿言,朕不知此。”后数日,有是命。刘氏及黄氏,在十閤中尤骄恣,于是并黄氏皆出之。
丁未,放宫女二百三十六人。
甲寅,以校书郎致仕孔日攵为国子监直讲,扬州进士孙侔为试校书郎、本州州学教授,皆以近臣荐其行义也。两人卒辞不受。
有御营卒桑达等数十人,酗酒斗呼,指斥乘舆,有司不之觉。皇城使以旨捕送开封府推鞫,案成,弃达市。
纠察刑狱刘敞,移府问所以不经审讯之由,府报曰:“近例,凡圣旨,中书门下、枢密院所鞫狱,皆不虑问。”敞曰:“此岂可行邪!”遂奏请自今一准定格。枢密使以开封府有例,不复论可否进呈报,敞争之曰:“先帝仁圣钦恤,以京师刑狱最繁,故建纠察一司,澄审真伪。今乃曲忤圣旨,中书门下、枢密院所鞫公事,不复审察,未见所以尊朝廷,审刑罚,而适足启府县弛慢,狱吏侮,罪人衔冤不得告诉之弊。又,旧法不许用例破条,今于刑狱至重,而废条用例,此臣所不谕也。”帝乃以敞章下开封,令著为令。
帝始欲于景灵宫建郭皇后影殿,礼官言其不可,遂寝之。既而翰林侍讲学士杨安国请建影殿于洪福院,礼官言:“影殿非古,若谓郭皇后本无大过,今既牵复位号,则宜赐谥册,祔于后庙,以正典礼。”
八月,甲戌,知制诰刘敞言:“伏闻礼官倡议,欲祔郭氏于庙,臣窃惑之。昔《春秋》之义:‘夫人不薨于寝,不赴于同,不反哭于庙,则不言夫人,不称小君。’徒以礼不足,故名号阙然。然则名与礼非同物也,名号存而礼不足,因不敢正其称,况敢正其仪者乎!郭后之废,虽云无大罪,然亦既废矣,及其追复也,许其号而不许其礼,且二十馀年,一旦欲以嫡后之仪致之于庙,然则郭后之殂也,为薨于寝乎,赴于同乎,反哭于庙乎,群臣百姓亦尝以母之义为之齐衰乎?恐其未安于《春秋》也。《春秋》,夫人于彼三者一不备则不正,其称郭氏,于三者无一焉,而欲正其礼,恐未安于义也。‘禘于太庙,用致夫人,’盖谓致者,不宜致也,不宜致者,以其不薨于寝,不祔于姑也。古者不二嫡,则万世之后,宗庙之礼,岂臣子所当擅轻重哉!谨案景祐诏书,本不许郭氏祔庙,义已决矣,无为复纷纭以乱大礼。议者或谓既复其号,不得不异其礼;譬犹大臣坐非辜而贬者,苟明其非辜,则复用之,岂得遂不使为大臣!夫臣之与妻,其义虽均,然逐臣可以复归,放妻不可复合,臣众而妻一也。故《春秋》公孙婴齐卒于貍脤,君曰:‘吾固许之反为大夫。’此逐臣可以复归也。杞伯来逆叔姬之丧以归。夫元逆出妻之丧而为之者,此放妻不可复合也。今追祔郭氏,得无近于此乎?乞令诸儒博议,以求折衷于礼。”诏下学士院详定。
乙亥,御崇政殿,策试应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明州观察推官陈舜俞、贤良方正直言极谏旌德县尉钱藻、汪辅之。舜俞、藻所对策并入第四等,授舜俞著作佐郎、签署忠正军节度判官事,藻试校书郎、无为军判官。辅之亦入等,监察御史里行沈起言其无行,罢之。辅之躁忿,因以书诮让富弼曰:“公为宰相,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。”弼不能答。舜俞,乌程人;藻,镠五世孙也。
庚辰,诏学士院趣上郭皇后祔庙议。先是礼官祥符张洞驳刘敞议曰:“郭氏正位中宫,无大过恶,陛下闵其偶失谦恭,旋复位号。位号既复,则谥册、祔庙,安得并停!况引《春秋》‘禘于太庙,用致夫人’之例,据《左氏》,则哀姜之恶所不忍道,考《二传》之说,复有非嫡之辞。以此证本庙之事,恐非其当。若曰‘不薨于寝,不赴于同,不祔于姑’,则郭后之殁不得其所,责当归于朝廷,死者何罪?傥以杞伯来逆叔姬之丧质之,讥其既弃而复逆,则天子之后,万方兆姓之母,非有极恶,又可弃之乎?既追复曰皇后,可绝其祭享乎?议者欲用后汉、东晋故事,或祭于陵寝,或筑宫于外。稽考二史,皆称曰母后,况之于今,亦未见其合也。惟唐创立别庙,遇禘祫则奉以入享,于义为允。”敞复奏曰:“臣前奏最要切者,以为人君无二嫡,恐万世之后礼分不明也。洞既不以此为辩,若不幸朝廷过听之,是虽自以能讦上起废为功,而犹且阴逼母后,妄渎礼典,臣以为非臣子之义。乞并下臣章,令两制详议。”洞复疏难敞说。其后学士院卒不上议。
癸未,赐殿中丞致仕龙昌期五品服,绢百匹。昌期,陵州人,上所著书百馀卷,诏下两制看详,两制言:“昌期诡诞穿凿,指周公为大奸,不可以训。乞令益州毁弃所刻版本。”昌期年几九十,诣阙自辩。文彦博少从昌期学,因力荐之。故有是赐。翰林学士欧阳修、知制诰刘敞等劾昌期异端害道,当伏少正卯之诛,不宜推奖。同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何郯亦封还诏书,乃追夺昌期所赐,遣归。
先是礼官张洞,韩维言:“国朝每遇禘祫,奉别庙四后之主,合食大庙。据《唐·郊祀志》载禘祫祝文,自献祖至肃宗凡十一帝,所配皆一后,其间惟睿宗二后,盖昭成,明皇之母也。《续曲台礼》有别庙皇后合食之文,盖未有本室,遇祫享即祔于祖姑之下,所以大顺中以三太后配列禘祭。博士商盈孙以误认《曲台礼》意,当时不能改正,议者讥其非礼。臣等伏思每室既有定配,则馀后于礼不当升祔,遂从别庙之祭,而禘祫之日复来参列,与《郊祀志》、《曲台礼》相戾。今亲行盛礼,义当革正,其皇后庙,伏请依奉慈庙例遣官致祭。”诏待制以上议。
翰林学士承旨孙抃、学士胡宿、侍读学士李昭述、侍讲学士向传式、知制诰刘敞、王畴、天章阁待制何郯等议曰:“《春秋传》曰:‘大祫者何?合祭也。’未毁庙之主,皆升合良于太祖。是以国朝事宗庙百有馀年,至祫之日,别庙后主皆升合食,遵用以为典制,非无据也。大中祥符五年,已曾定议,于时礼官著酌中之论,而先帝有恭依之诏。且行之已久,祝嘏宗史既守以为常,一旦轻议损益,恐神灵不安,亦未必当先帝意也。宗庙之礼,至尊至重,苟未能尽祖宗之意,则莫若守其旧礼。臣等以谓如其故便。”翰林学士欧阳修、吴奎、枢密直学士陈旭、包拯、权御史中丞韩绛、知制诰范镇、天章阁待制钱象先、唐介、卢士宗议曰:“古者宗庙之制,皆一帝一后,后世有以子贵者,始著并祔之文,其不当祔者,则又有别庙之祭。本庙禘祫,乃以别庙之后列于配后之下,非惟于古无文,于今为不可者,又有四焉:淑德皇后,太宗之元配也,列于元德之下,章怀皇后,真宗之元配也,列于章懿之下,其位序先后不伦,一也。升祔之后,统以帝乐,别庙诸后,则以本室乐章自随,二也。升祔之后,同牢而祭,牲器祝册亦统于帝,别庙诸后乃从专享,三也。升祔之后,联席而坐,别庙诸后,位乃相绝,四也。章献、章懿在奉慈庙,每遇禘祫,本庙致享,最为得礼。若四后各祭于其庙,则其尊自申而于礼无失。议者以为行之已久,重于改作,则是失礼之举无复是正也。臣等请从礼官议。”久之,不能决。
刘敞又独上奏言:“群臣不务推原《春秋》之法,而独引后儒疑似之说,欲摈隔四后,使永不得合食,臣窃恨之。夫宗庙之礼,神灵之位,岂可使数有后悔哉!”
丁亥,诏:“孝惠、孝章、淑德、章怀皇后祫享且依旧,须大礼毕别加讨论。”
自郭谘均税之法罢,论者谓朝廷徒恤一时之劳而失经远之虑。至皇祐,中天下垦田视景德增四十一万七千馀顷,而岁入九谷乃减七十一万八千馀石,盖田赋不均,其弊如此。其后田京知沧州均无棣田,蔡挺知博州均聊城、高唐田,岁增赋谷帛之类,而沧州之民不以为便,诏谕如旧。是日,复遣职方员外郎孙琳、都宫员外郎林之纯、屯田员外郎席汝言、虞部员外郎李凤、秘书丞高本分往诸路均田。本独以为田税之制,其废已久,不可复均,才均数郡田而止。
九月,甲午,以权发遣度支判官、太常博士澶渊张田知蕲州。田初为广信军通判,夏辣与杨怀敏建议增广信等七州军塘水,诏田聚议,田独曰:“塘水不足以御边,而坏民良田,浸人冢墓,非便。”奏疏极言之,坐徙通判均州,又责监郢州税;久之,复通判冀州。中官张宗礼迎辽使过郡,使酒自恣,郡将畏惮不敢发,田发之。诏置狱,配宗礼西京洒扫班。三司使包拯荐田摄其属,执政难之。田乃贻富弼书,数其过失五事曰:“公负天下重望数十年,今为元宰,而举措如此,甚可惜也。”拯由是得请。田因建议:“郊赉非古也,军赏或不可遽废,愿自执政以下小损之。”章五上。谏官唐介劾田“内挟奸心,外夸敢言,阴附宗室宦官,不敢裁减,而刻剥其馀,使国家亏恩伤体,乞加贬黜!”故有是命。
丙午,诏:“带閤门祗候使臣、内殿崇班以上,太子率府率及正刺史以上,遭父母丧及嫡子孙承重者,并听解官行服;其元系军班出职及见管军若路分部署、钤辖、都监、极边知州、军、县、城、寨主、都监、同巡检,并给假百日,追起之;供奉官以下仍旧制;愿行服者听。宗室解官给全俸。”先是判三班院韩缜言:“今武臣遭父母丧不解官行服,非通制。”下台谏官详定,而具为令。
戊申,提点广南西路刑狱李师中言:“知邕州萧注欲伐交趾,知宜州张师正欲取安化军,恐远人闻之不自安,请戒注等毋得生事。”从之。注在邕州久,阴以利啖广源诸蛮,密缮兵甲,乃奏曰:“交趾外奉朝供,中包祸心,臣今尽得其腹心,周知要害之地,此时不取,它日为患不细,愿得驰至阙下,面陈方略。”论者以注为国生事,不省。
甲寅,以户部郎中张瓖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使事。瓖再上疏乞毁温成庙,皆不报。
史馆修撰欧阳修言:“史书宜藏之有司。往时李淑以本朝正史进入禁中而焚其草,今史院但守空司而已。乞诏龙图阁别写一本下编修院,备检阅故事。”从之。
丙辰,降礼部郎中、分司南京吕溱为兵部员外郎,以前责尚轻也。初,陕西用兵,朝廷多假借边帅,及孙沔与溱相继得罪,自是守帅之权益微。
诏:“享景灵宫、太庙习仪,自今并于尚书省。”
先是集贤校理邵必言:“《周官》小宗伯之职,凡王之会同、甸役、祷祠,肄仪为位。郑氏《注》云:‘若今时肄仪司徒府。’今习宫庙仪而启室登殿,拜则小挹,奠则虚爵,乐举柷吾攵,舞备行缀,慢亵神灵,莫斯为甚。宜移尚书省,以比汉司徒府。”从之。
冬,十月,壬戌朔,辽主如南京,祭兴宗于嘉宁殿。
甲子,百官赴尚书省习仪。尚书省门庭迫狭,仆马壅塞,自宰相亲王以下,至日映不能出。
壬申,朝享景灵宫。癸酉,大祫于太庙,大赦。以益州为成都府,并州为太原府。始,中书进拟赦书条目极多,专务惠泽及民,既宣赦毕,咸称前后赦恩未尝如此也。
韩琦之在太原也,乞复并州为节镇。翰林学士胡宿以为:“商为宋星,参为晋星,国家受命始于商丘,又京师当宋分野,而并为晋地;参商,仇雠之星;今欲崇晋,非国之利也。自宋兴,并最后服,太宗削之,不使列于镇几八十年,宜如旧制。”帝是宿议。及琦秉政,因祫享赦书,卒复之,宿又以为言,不报。
戊寅,文武百官并以祫享赦书加恩。始,百官致斋朝堂,翰林侍读学士、尚书左丞李昭述,暴得疾,舆归,遗医诊视,存问甚厚。甲申卒,赠礼部尚书,谥恪。方李氏居城北崇庆里,凡七世不异爨,士大夫多推之。至昭述,稍封殖,与从子不相中,家法颇衰。
十一月,乙未,命天章阁待制兼侍讲钱象先、卢士宗、右司谏吴及定夺该恩叙雪人。自后每降赦,即命官定夺,事盖始此。
己亥,以河南处士邵壅为将作监主簿;本府以遗逸荐,故有是命。后再命为颍州团练推官,皆辞疾不起。
庚子,汝南郡王允让薨。王性至孝,母楚国太夫人感寒疾,方盛暑犹处密室,欲凿牖为明,恐匠氏弗谨,以斤劚惊夫人,因自撤牖,始庀工。及丧,过自哀毁。帝亲临奠,赙白金三千两,王伏泣曰:“亲丧受重赐,是子终不能以己力办丧而负诚孝也。”固辞。葬日,徒跣攀柩行十馀里。帝闻,亟诏就乘,再三,始奉诏。王始病,帝忧见于色,敕医诊疗,日问疾增损。既临奠,诏特屏桃{艹祓}涤,以示亲厚,赙恤加等,罢朝五日,赠太尉、中书令,追封濮王,谥安懿。王天资浑厚,内仁而外庄,虽左右未尝见喜愠之色,为大宗正二十年,宗族怀其恩而畏其严重。
是月,赐果州草泽何群号安逸处士,益州草泽章誉号冲退处士,以转运使言其有行义也。群,西充人,尝游太学,石介语诸生曰:“群日思为仁义而已,不知饥寒之切己也。”尝上书请复乡里举选而罢诗赋,两制诎其议,遂归,不复举进士。誉,双流人,长于《易》、《太玄》,尝以荐授本州教授,辞不拜。
辽禁民私猎。
十二月,壬戌朔,辽以北院林牙玛陆为右伊勒希巴。参知政事吴湛以弟洵冒入仕籍,削籍为民。
初,右谏议大夫周湛知襄州。襄人不用陶瓦,率为竹屋,岁久,侵据官道,檐庑相逼,故火数为害。湛至,度其所侵,悉毁撤之,自是无火患。然豪姓不便,提点刑狱李穆奏湛所毁撤民屋,老幼失业,乞特行责降,或令致仕。诏转运司察实。甲子,徙湛知相州。右司谏吴及言湛不宜被责,穆听谗言为权豪报怨。明年,六月,湛卒于相州。
己卯,观文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王举正为太子少傅,致仕。宰相富弼,自祫享礼成,以母老累章求退,帝不许,仍断来章。弼又上答刂子,一留中,一封还。又称疾卧家,帝遣中使召出之,乃复视事。
知制诰刘敞言:“伏见故事,诸让官者,或一让,或再让,或三让,皆有品秩。顷来士大夫每有除命,不问高下,例辄累让,虽有出于至诚,恬于势利者,然亦已逾典制。若习俗逐巧,流风稍敝,必且挟伪采名,要上迷众,更以此为进取之捷径,奔竞之秘策,甚可恶也。臣言似迂而虑实远,望赐裁察!”时士大夫稍矜虚名,每得官辄让,或四五让以至七八,天子常优容之。下至布衣陈烈等,初除官亦让,赐之粟帛亦让,故敞有此疏。
是岁,辽放进士梁援等一百一十五人。
○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五年(辽清宁六年)
春,正月,辛卯朔,白虹贯日。
己亥,录刘继元后。
乙卯,省御书院并翰林图画待诏以下额外所增员。
是月,凿二股河。自李仲昌贬,河事久无议者。河北都转运使韩贽言:“四界首,古大河所经,宜浚二投渠,分河流入金赤河,可以纾决溢之患。”朝廷如其策,役三千人,几月而成。未几,又并五股河浚之。
有大星坠西南,光烛地,有声如雷,占者曰天狗。同知谏院范师道言:“天狗所下为破军杀将,宜择将帅,训练士卒。”诏天下预为备御。
二月,壬戌,录系囚。
丙寅,礼部贡院请增江、浙、福建、川、广诸州军解额凡一百三十五人,从之。
戊辰,以太常丞、监察御史里行王陶为右正言,谏院供职。
帝自服丹药,寡于言语,群臣奏事,颔之而已。陶言:“王者之言,群臣皆禀受以施于天下者也。今政事无小大,皆决于中书、枢密,陛下一无所可否,岂为人主之道哉!”又言:“皇嗣未立,宜择宗子昭释同者育之。”以同列志趋不合,数请监灵仙观,不许。
三月,壬辰,诏礼部贡举。
癸巳,观文殿大学士、刑部尚书刘沆卒,赠左仆射兼侍中。知制诰张瑰草词诋沆,其子馆阁校勘瑾诉于朝,帝为改命词臣。其家不敢请谥。帝又为作挽辞,且篆其墓碑曰:“思贤”。沆性豪率,少仪矩;然任数,善刺取权近过失,阴持之,故虽以高科仕,其进用多由此。
乙未,岁星昼见。
戊戌,诏流内铨:“自今归明人年二十五以上听注官。”
丙午,诏:“广南东、西路摄官处,皆荒远炎瘴之地,而月俸不足以自给,其月增钱千五百。”
初,御史中丞韩绛言:“诸路灾伤,朝廷虽行赈恤,而监司亲民官未尽究心,致民之流徙者众。”壬子,下诏训敕。
甲寅,诏登州改配沙门寨罪人三十二人于诸州牢诚。
自诏驰茶禁,论者复言不便,知制诰刘敞、翰林学士欧阳修颇论其事。敞疏云:“朝廷变更茶法,由东南来者更言不便。大要谓先时百姓之摘山者,受钱于官,而今也顾使之纳钱于官,受纳之间,利害百倍。先时百姓冒法贩茶者被罚耳,今悉均赋于民,赋不时入,刑亦及之,是良民代冒法者受罪,子子孙孙未见其已。先时大商富贾为国贸迁,而州郡收其税,今大商富贾不行,则税额不登,且乏国用。望朝廷因臣言,求便国惠民之策。”修疏云:“臣闻议者谓茶之新法既行,而民无私贩之罪,岁省刑人甚多,此一利也。然而为害者五焉:民旧纳茶税,今变租钱,一害也。小商所贩至少,大商绝不通行,二害也。茶税不登,顿亏国用,三害也,往时官茶容民入籴,故茶多而贱;今民自买卖,须用真茶,真茶不多,其价遂贵,四害也。河北和籴,实要见钱,不惟商旅得钱艰于移用,兼自京师岁岁辇钱于河北,理必不能,五害也。一利不足以补五害,乞除前令,许人献说,详定精当,庶不失祖宗旧制。”不听。
辽主如鸳鸯泺。
夏,四月,庚申,权同判尚书刑部李綖言:“刑部一岁中,杀父母、叔伯、兄弟之妻,杀夫、杀妻、杀妻之父母,凡百四十;劫盗九百七十。夫风俗之薄,无甚于骨肉相残;衣食之穷,莫急于盗贼。今犯法者众,岂刑罚不足以止奸,而教化未能导其为善欤?愿令刑部类天下所断大辟罪,岁上朝廷,以助观省。”从之。
己卯,命度支判官、祠部员外郎、直集贤院王安石同修起居注。安石以入馆才数月,馆中先进甚多,不当超处其右,固辞。
程戡与宋痒不合,数争议帝前,台谏以为言,帝不悦。殿中侍御史吕诲复论戡结贵幸,癸未,乃罢戡为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学士,以礼部侍郎、知制诰孙抃为枢密副使。
甲申,降右司谏、秘阁校理吴及为工部员外郎、知庐州;太常博士、监察御史里行沈起落里行,通判越州。
初,谏官陈旭建议裁节班行补授之法,下两制台谏官集议。已定稿,及与起辄增注:“兴国军磁湖铁冶仍旧与班行。”主磁湖铁冶者,大姓程淑良也。翰林学士胡宿等劾及等职在台谏,而为程氏经营,占锢恩泽,乞诏问其状。及等引伏,故并黜之。
丙戌,命权三司使包拯、右谏议大夫吕居简、户部副使吴中复同详定均税。
五月,戊子朔,京师民疫,选医给药。
辽监修国史耶律白请编辽主所制诗赋,命白为序。辽主好吟咏,其后知制诰耶律良又编御制诗文曰《清宁集》。辽主命良诗为《嘉会集》,亲制序赐之。
己丑,京师地震。
西上閤门使、英州刺史郭谘献所造拒马车。谘尝知潞州,言怀、保二郡旁山,可以植稻,定武、唐河抵瀛、莫间,可兴水田。又作鹿角车、陷马枪,请广独辕弩于它道。诏谘置弩。
谘又言:“顷因北使得观幽燕,方不及三百里,无十万人一年之费,若以术制之,使举不得利,居无以给,不逾数年,必弃幽州而遁。臣庆历初经画河北大水,果断敌疆,乃其术也。臣所创车弩,可以破坚甲,制奔冲,若多设之,助以大水,取幽蓟如探囊中物耳!”
会三司议均田租,召还,谘陈均括之法四十条。复上《平燕议》曰:“自瓦桥至古北口,地狭民少;自古北口至中京,属奚契丹;自中京至庆州,道旁才七百馀家。盖契丹疆土虽广,人马至少,傥或南牧,必率高丽、渤海、达达、黑水、女真、室韦等国会战,其来既远,其粮匮乏。臣闻以近待远,以佚待劳,以饱待饥,用兵之善计。又闻得敌自至者胜,先据便地者佚。以臣所见,请举庆历之策,合众河于塘泊北界以限戎马,然后以景德故事,顿兵自守。步卒二十万,骑卒三万,强壮三万,岁计粮饷百八十三万六千斛,及旁河郡邑可由水运以给保州应援。以拒马车三千,陷马枪千五百,独辕弩三万,分选五将,臣可以备其一,来则战,去则勿追。幽州粮储既少,属国兵不可久留,不半年间,当遁沙漠,则进兵断古北口、塞松亭关,传檄幽蓟,燕南自定。”帝壮其言,诏置独辕弩二万。寻命谘同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及拣内军器库兵仗,下南北作坊,以完军器。
贵人董氏生皇第十一女,庚寅,进位美人,固辞:乞赠父官一级,如其请。
甲午,观文殿大学士、户部侍郎庞籍为太子太保,致仕。籍自定州召还,既入见,诣中书省求致仕,执政曰:“公康宁如是,上意方厚,奈何坚求欲去?”籍曰:“若待筋力不支,人主厌弃然后去,岂得为知足哉?”遂归臣于家。前后凡七上表,乃许之,仍诏籍出入如二府仪。
丁酉,诏三司置宽恤民力司。
己亥,以颍州进士常秩为试将作监主簿、本州州学教授,翰林学士胡宿等言其文行称于乡里故也。秩,临汝人,尝举进士不中,退居二十馀年,尤长于《春秋》,斥孙复所学为不近人情,著《讲解》数十篇。
己酉,以王安石为三司度支判官。
辽主驻纳葛泺。
乙卯,录系办,降罪一等,徒以下释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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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纪·宋纪五十九
起上章困敦六月,尽重光赤奋若八月,凡一年有奇。
○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语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五年(辽清宁六年)
六月,戊午朔,辽以东北路女真详衮果嘉努为特里衮。
壬戌,辽遣使录囚。
乙丑,诏戒上封告讦人罪或言赦前事,及言事官弹劾小过不关政体者。时殿中侍御史吕诲言:“故事,台谏官许风闻言事者,盖欲广其采纳,以补朝廷阙失。比来中外臣僚多告讦人罪,既非职分,实亦侵官;甚者诋斥平素之缺,暴扬暖昧之事,刻薄之态,浸以成风,请惩革之。”故下是诏。
丙寅,命天章阁待制张掞同详定均税。
辽中京置国子监,命以时祭先圣、先师。
壬申,诏礼部贡院:“内外锁厅并亲戚举人,并同引试,解十分之一;如不及十人,亦许解一名;四人以下送邻路聚试。”
乙亥,遣官分行天下,访宽恤民力事。
癸未,辽以随王耶律仁先复为北院大王。先是仁先尝为北院大王,有惠政,及是民欢迎数百里,如见父母。
甲申,三司减省冗费所言:“比岁内人请俸倍多,乞酌天圣初嫔御以下人数,著为定额。”从之。
秋,七月,辛卯,诏分京西为二路,以许、陈、郑、滑、孟、蔡、汝、颍、信阳九州军隶北路,邓、襄、随、房、金、唐、均、郢、光化九州军隶南路;各置安抚使,以许、邓二州守臣兼之,其河南府即不隶所部。
癸巳,邕州言交趾与甲洞蛮合兵寇边,都巡检宋士尧拒战,死之。诏发诸州兵讨捕。
甲午,以天章阁待制、知谏院唐介知荆南,从介请也。敕过门下,知封驳事何郯封还之,言:“介为谏官,有补朝廷,不当出外。”诏介复知谏院如故。
戊戌、翰林学士欧阳修等上所修《唐书》二百五十卷;刊修以编修官皆进秩或加职,仍赐器币有差。
著作佐郎刘羲叟为崇文院检讨,未入谢,疽发背卒。羲叟强记多识,尤长于星历数术,其言多验。
时生齿益蕃,田野加辟,独京西唐、邓间尚多旷土。唐州闲田尤多,或请徙户实之,或请以卒屯田,或请废州为县,知州事、比部员外郎赵尚宽言:“土旷可益垦辟,民稀可益招徠,而州不可废。”乃按图记,得召信臣故迹,益发卒,复三大陂、一大渠,皆溉田万馀顷。又教民自为支渠数十,转相浸灌,而四方之民来者云集。尚宽复请以荒田计口授之,及贷民官钱买牛。比三年,废田尽为膏腴,增户万馀。监司上其状,三司使包拯亦以为言。丙午,诏留再任。
庚戌,诏曰:“朕乐与士大夫惇德明义,以先天下。而在位殊趋,弗率朕旨,或为危言诡行,务以警众取誉,罔上而邀宠。论事之官,搜抉隐微,无忠恕长厚之风;托迹于公,而原其本心,实以合党图私,甚可恶也!中书门下其采端实之士,明进诸朝;察辩矫激巧伪者,加放黜焉。”御史中丞赵概言:“比年以来,搢绅之论多险刻竞浮,宜行戒敕之。”故降是诏。
壬子,命翰林学士吴奎、户部副使吴中复、度支判官王安石、右正言王陶同相度牧马利害以闻。时马政因循不举,言者以为当有更革也。
八月,丁巳朔,以观文殿学士、吏部侍郎程戡为宣徽南院使、判延州。殿中侍御史吕诲言:“戡才微识暗、外厚中险,交结权贵,因缘进擢,徇私罔上,怙势作威。况年逾七十,自当还政。近罢枢府,既以匪能;复委帅权,曷由胜任!且本朝故事,宣徽使非戚勋未尝除拜,乞追寝戡恩命。”知杂御史范师道等相继论列,讫不从。
以度支判官、金部员外郎薛向权陕西转运使兼制置解盐使。范祥既卒,故以向代之。时西夏青盐盗贩甚贱,而官卖解盐价高,盐以故不售。向至,始减价以抑之。盐池岁调畦夫数千种盐,而盐支十年未售,向奏损其数,当时便之。
甲子,以眉州进士苏洵为试校书郎。
洵年二十七,始发奋为学,举进士、茂才异等,不中,悉焚其常所为文,闭户益读书,遂通《六经》、百家之说,下笔顷刻数千言。至和、嘉祐间,与其二子轼、辙至京师。翰林学士欧阳修上其所著《权书》、《衡论》、《机策》二十二篇,宰相韩琦善之。召试舍人院,以疾辞。本路转运使赵抃等荐其行义,修又言洵既不肯就试,乞除一官,故有是命。
壬申,诏曰:“国初承五代之后,简编散落,三馆聚书才万卷。其后平定列国,亦尝分遣使者,屡下诏令,访募异本,校定篇目,听政之暇,无废览观。然比开元,遗逸尚众,宜加购赏,以广献书。中外士庶并许上馆阁阙书,每卷支绢一匹,五百卷与文资官。”
相度牧马利害所吴奎等上言:“今陕西马价,多出解盐,三司所支银绢,许于陕西转运使易钱。权转运副使薛向既掌解盐,陕西财赋,可悉委之移用,仍俾择空地置监而孳养之。盖得西方不失其土性,一利也;因未尝耕垦之地,无伤于民,二利也;因向之才,使久其任而经制之,三利也。”帝可其奏。甲申,命向专领本路监牧及买马事,仍规度于原、渭州、德顺军置场;同州沙苑监、凤翔府牧地使臣,并委向保荐以闻。
欧阳修言:“唐之牧地,西起陇右、金城、平凉、天水,外暨河曲之野,内则岐、豳、泾、宁,东接银、夏,又东至于楼烦,以今考之,或陷没蕃戎,或已为民田,皆不可复得。惟河东岚、石之间,荒山甚多,及汾河之侧,草地亦广,其间草软水甘,最宜养牧,此乃唐楼烦监地也。迹而求之,则楼烦、元池、天池三监之地,尚冀可得。臣往年奉使,尝行威胜以东及辽州、平定军,见其不耕之地甚多,而河东一路,山川深峻,水草甚佳,地势高寒,必宜马性。又,京西路唐、汝之间,荒地亦广。请下河东、京西转运使遣官审度,若可兴置监牧,则河北诸监寻可废罢。”下其奏相度牧马所,奎等请如修奏。
乃诏选官分诣河北、河南诸监,案牧地肥瘠顷亩,俟得实数,即遗官二人案视,其陕西估马司,仍委向规度以闻。向乃上言:“秦州券马至京师,计所值并道路之费,一马当钱数万。然所入止中杂支,于上等良马固不可得。请于原、渭州、德顺军置场收市,以解盐交引募蕃商广售良马八千,三千给缘边军骑,五千人群牧司。”诏从之。
乙酉,罢诸路同提点刑狱使臣,置江南东、西、荆湖南、北、广南东、西、福建、成都、梓、利、夔路转运判官。先是同提点刑狱使臣或有窃公用银器及乐倡首饰者,议者因言使臣多不习法令、民事,不可为监司,故罢之。十一路旧止一转运使,至是各增置判官,以三年为一任。
九月,丁亥朔,起居舍人、知制诰刘敞为翰林侍读学士、知永兴军。初,台谏劾敞行吕溱责官制词不直,又前议郭后祔庙,尝云“上之废后,虑在宗庙社稷,不得不然”,是欲导人主废后也。章十数上,敞不自安。会永兴阙守,遂请行,诏从之。
己丑,太白昼见。
丙申,命枢密直学士、右谏议大夫吕公弼同详定均税。
辛丑,诏:“齐、登、密、华、邠、耀、鄜、绛、润、婺、海、宿、饶、歙、吉、建、汀、潮十八州并烦剧之地,自今令中书选人为知州;其知潮州,委本路转运、提点刑狱司同保荐之。”
翰林侍讲学士、给事中杨安国卒,赠礼部侍郎。安国讲说,一以注疏为主。在经筵二十七年,帝称其行义淳质,以比先朝崔遵度。
驸马都尉、安州观察使李玮与公主不协,而玮所生母又忤主意,主夜开皇城门入诉禁中,玮惶恐自劾。庚戌,降玮为和州防御使,仍与外任。明日,免降官,止罚铜三千斤。留京师。
癸丑,右正言王陶言:“汉光武出猎夜还,上东门候郅恽拒关不纳,光武从中东门入;明日,赏郅恽而贬中东门候。魏武之子临淄侯植,开司马门昼出,魏武怒,公车令坐死。今公主夜归,未辨真伪,辄便通奏,开门纳之,直彻禁中,略无机防,其所历皇城、宫殿内外监门使臣,请并送劾开封府。”知谏院唐介、殿中待御史吕诲等亦以为言,皆不报。
冬,十月,丙辰朔,诏:“自今因奏举改官及升差遣,其所举人各犯枉法自盗而会赦不原者,举主亦毋得以赦论。”
庚申,诏:“兗国公主宅都监梁全一等并置远小处监当,梁怀吉配西京洒扫班。自今勿置都监,别选内臣四人在宅句当,入位祗候并不得与驸马都尉接坐。”时台谏官皆言主第内臣数多,且有不自谨者,帝不欲深究其罪,但贬逐之,因省员更制。
甲子,辽主驻藉丝淀。
十一月,丁亥,以均州防御使李珣为相州观察使,单州团练使刘永年为齐州防御使。知制诰杨畋封还珣、永年词头,因言:“祖宗故事,郭进戍西山,董遵诲、姚内斌守环、庆,与强寇对垒各十馀年,未尝转官移镇,重名器也。今珣等无尺寸功,特以外戚故除之,恐非祖宗法。”不报,诏它舍人草制。而范镇言:“朝廷如以杨畋之言为是,当罢珣等所迁官,傥以为非,乞复令畋命词。”不许。既而镇复有论列,遂罢之。
戊子,录故陕西制置解盐使、度支员外郎范祥孙景为郊社斋郎;子太庙室长褒,候服阕与堂除差遣。权三司使包拯言:“祥建议通陕西盐法,行之十年,岁减榷货务缗钱四百万,其劳可录。”故有是命。
辛丑,枢密使、兵部尚书、同平章事宋庠,罢为河阳三城节度使、同平章事、判郑州。殿中侍御史吕诲等论:“庠外宽内忌,近者李玮家事,猥陈均州缪例,欲陷玮深罪,阿公主意;赖上明察,不行其言。且结交内臣王保宁,阴求援助;昨除御药院供奉四人遥领团练使、刺史,保宁乃其一也。三班院吏授官,隔过年限,略不惩诫。御前忠佐,年当拣退,乃复姑息。其徇私罔公率如此。”章凡四上,右司谏赵抃亦论庠不才,诏从优礼罢之。以礼部侍郎、参知政事曾公亮依前官充枢密使。枢密副使、右谏议大夫张曰、礼部侍郎孙抃并参知政事。翰林学士、礼部待郎、知制诰、史馆修撰欧阳修,枢密直学士、右谏议大夫陈旭,御史中丞赵概,并为枢密副使,仍以概为礼部侍郎。
诏:“自今臣僚之家,毋得陈乞御篆神道碑额。”
辛亥,以直秘阁、判度支句院司马光、度支判官、直集贤院王安石同修起居注。光五辞而后受,安石终辞之。最后有旨,令閤门吏赍敕就三司授之,安石避于厕,吏置敕于案而去,安石遣人追还之,上章至八九,乃受。
十二月,癸酉,太常礼院言:“自今文武臣僚薨卒,法当谥者,考功于未葬前取索行状,移礼官考定。如其家葬速,集议不及,则许赐之。其有勋德,既葬未尝请谥者,亦听取旨。”诏可。
戊寅,以枢密直学士吕公弼为龙图阁学士、知成都府。公弼初至,人疑其少威断,会营卒犯法当杖,不肯受,曰:“宁请剑,不能受杖。”公弼再三谕之,不从,乃曰:“杖,国法,不可不从;剑,汝所请,亦不汝违也。”命杖而复斩之。军中肃然。
先是知永兴军刘敞朝辞日,言关中岁比不登,民多流移,请发仓赈之,又言均田扰民,帝令于所部徐访利害以闻。及敞至永兴,即具奏:“孙琳在河中府,用方田法打量均税,百姓惊骇,各恐增起租税。因此斫伐桑柘;赖转运使薛向在处张榜告谕,方得暂止。又闻只打量万泉一县,近须一年乃毕;蒙减者则必欣喜,被增者自然怨嗟,词诉狱讼,恐自此始。乞且召还孙琳,更俟丰岁,庶几灾伤之馀,不至惊扰。”其后河中民果诉增减田税不平,凡数万户。欧阳修亦言:“均税之事,朝廷只于见在税数量轻重均之,初不令其别生额外之数也。近闻卫州、通利军括出民冒佃田土,不于见在管榷数内均减重者摊与冒佃户,却生立税数配之,此非朝廷之意,而民所以喧诉也。欲望圣慈特赐指挥,令均税所只如朝廷本议,将实榷见在税数量轻重均之;其馀生立税数及远年虚数,却与放免,及未均地分,并且罢均。”
己卯,苏茂州蛮寇邕州。
辛巳,补诸州父老百岁以上者十二人为州助教。
是岁,置三司推勘公事一人,以京朝官充,掌推勘诸部公事。
○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六年(辽清宁七年)
春,正月,乙未,权御史中丞王畴言:“比岁两制臣僚不得与执政相见及台谏官往还。议出一时,初无典故,当时论者即以为非。今执政与谏官已弛其禁,而台官尚设科防。臣愚以为台官主于议论,以补天子之闻见,岂一二人能周知天下事乎?两制侍从之臣,皆国之选,今偶或相见,交自为疑,非所以示朝廷之大体也。请自今,两制亦许与台官相见。”从之。
戊申,降郢州防御使宗懿为信州团练使,宗懿葬其父濮安懿王,而自以本命日不临穴故也。时任守忠护王葬事,凌蔑诸子,所馈遗近万缗,而心犹未厌。宗懿得罪,守忠实为之。
庚戌,辽主如春州,以耶律伊逊知北院枢密使事。时驸马都尉萧呼敦同知北枢密院,以位在伊逊下,意常怏怏。萧革之谮出萧阿喇也,时欲中伤之。西北路招讨使萧珠泽,阿喇之从父昆弟也,为阿喇所爱,革嫉之。珠泽当受代赴阙,先尝借官粟,留直而去,萧呼敦希革意发其事,欲以倾阿喇。辽主大怒,决珠泽以大杖,免其官。呼敦,亦阿喇之从父昆弟也,呼敦又欲要权,岁时献遗珍玩畜产于革,二人相爱过于兄弟。
二月,丁巳,诏:“宗室赐名授官者,须年及十五,方许转官。”
乙丑,诏曰:“如闻良民子弟或为人诱隶军籍,父母泣诉而不得还者,朕甚闵之。自今有司审其所从来,隶籍百日内,父母诉官者,还之。”
丙寅,录系囚,降罪一等,徒以下释之。
戊辰,诏枢密院:“自今内殿崇班以上,须年二十方听受差遣。”
三月,癸巳,赐礼部进士掖人王俊民等一百三十九人及第,五十四人同出身;诸科一百二人及第并同出身;特奏名进士、诸科四十三人同出身、诸州文学、长史。
己亥,富弼以母丧去位。庚子,罢大宴。时同知礼院晏成裕言:“君臣之义,哀乐所同,请罢春宴,以表优恤大臣之意。”帝亟从其言,成裕,殊子,弼妻弟也。议者或以为过云。
甲辰,诏翰林学士承旨宋祁遇直许一子主汤药,祁以羸疾请之也。
戊申,幸后苑赏花钓鱼,遂宴太清楼,出御制诗一章,命从臣属和以进。
诏:“周六庙在西京者,令有司以三品祭服一、四品祭服二及当用祭器给之。”
夏,四月,辛酉,以权三司使包拯为给事中、三司使。拯在三司,凡诸管库供上物,旧皆科率外郡,积以困民。拯特置场和市,民得无扰。吏负钱帛多,缧系间辄逃去,械其妻子者,类皆释之。
诏:“岭南官吏死于侬赋而其家流落未能自归者,所在给食护送还乡。”
庚午,以右正言王陶知卫州。时台谏共言陈旭不当为枢密副使,帝弗听。陶既引疾在告,又先自乞罢,因许之。
辛未,辽禁吏民畜海东青鹘。
丙子,命大理寺丞郭固编校秘阁所藏兵书。先是置官编校书籍,而兵书与天文为秘书,独不预,大臣或言固知兵法,即以命之。然兵书残缺者多,不能遍补也。
庚辰,以枢密副使、右谏议大夫陈旭为资政殿学士、知定州,三司使,、给事中包拯为枢密副使。出礼部郎中、天章阁待制、知谏院唐介知洪州,右司谏赵抃知虔州,兵部员外郎兼待御史知杂事范师道以本官知福州。殿中侍御史吕诲知江州。
旭始除枢密副使,或言旭阴结宦者史志聪、王世宁等,故有此命。介等交章论列,且言:“旭顷为谏官,因张颜方事阿附贵戚,已不为清议所与。及知开封府,尝贱市富民马,纳外弟甄昂于府舍,恣意请托。”帝以其章未旭,旭奏:“臣前任言职,弹斥内臣,其桀黠用事如杨怀敏、何诚用、武继隆、刘恢辈,多坐黜逐,今言者乃以此污臣。志聪臣不识面,世宁弟娶臣妻舅之孤女,久绝往来,若尝荐臣,陛下必记其语。乞付吏辨劾。”遂家居求罢。帝手诏召出之,介等复阖门待罪,顷之复出,如是者数四。帝顾谓辅臣曰:“凡除拜二府,朕岂容内臣预议邪!”而介等言不已,故两罢之。欧阳修请召还介等,以劝守节敢言之士,不报。
初,诸路敦遣行义、文学之士赴京师者二十三人,其至者十六人,皆馆于太学,即舍人院试论策。五月,丙戌,赐徐州颜复、润州焦千之、成都章禩、荆南乐京等七人进士出身,四人同出身,馀悉授试校书郎。复,太初子:禩,察子也。时濮州李植道卒,岳州顾立有期丧,越州吴孜等五人辞不就试,复等既推恩,亦以试将作监主簿命之。
辽主清暑永安山。
丁酉,诏天章阁待制、知谏院吕景初同详定均税。
翰林学士承旨、工部尚书、知制诰、集贤殿修撰宋祁卒,赠刑部尚书。祁兄弟皆以儒学显,而祁尤能为文章,善议论;清约庄重,不逮其兄,论者谓祁不至公辅盖亦以此。祁自为遗奏,请早建储。又自为《左志》、《右志》及《治戒》以授其子。其子遵《治戒》,不请谥;久之,张方平言祁法应得谥,谥曰景文。
己亥,马军副都指挥使、淮康节度使张茂实,落管军,知曹州。初,赵概为御史中丞,言茂实不宜典宿卫,未听;及概为枢密副使,复言之。而言者又劾茂实贩易公使所遣卒杀人于外,茂实因以老自请解兵权,始命出守。先是翰林侍读学士刘敞尝奏言:“张茂实本周王乳母子,尝养宫中,故往年市人以狂言动茂实,颇骇物听;近者韩绛又以谗说倾宰相,重摇人心。是一茂实之身,远则为小人所指目,近则为群臣所疑惧。假令茂实其心如丹,必无它肠,亦未能家至户晓也。莫若解茂实兵权,处以外郡,于茂实不失富贵,而朝廷得远嫌疑,策之善者也。昔王郎自称刘子舆,卢芳自号刘文伯,因疑饰伪,未必皆有犯上之心,但流言驱扇,群情眩惑。臣忝近列,方当远出,心之所疑,不敢不极论。乞以臣言密付执政商量。”久之,茂实乃罢。
丙午,辽主谒庆陵。
庚戌,诏:“凡府号、官称犯父祖名而非嫌名及二名者,不以官品高下,并听回避。”
录系囚,降罪一等,徒以下释之。分命官录三京系囚。
辛亥,辽杀东京留守陈王萧阿喇。阿喇以例来朝,辽主访群臣以时务,阿喇陈利病,言甚激切。萧革伺辽主意不悦,因谮曰:“阿喇恃宠,有慢上之心,无人臣之礼。”辽主大怒,命缢杀于殿下。皇太后营救不及,大恸曰:“阿喇何罪而遽见杀!”辽主乃优加赙赠,赐葬乾陵之赤山。阿喇性忠果,晓世务,有经济才,议者谓阿喇不死,后当无重元、伊逊之祸。
萧呼敦既自结于萧革,藉以鬻权。其族弟迪里荐萧呼都于呼敦,呼敦见其辩给壮勇,倾心交结,每遇休沐,言论终日。呼敦乘间为辽主言呼都及迪里可用,辽主以迪里为旗鼓伊喇详衮,以呼都为宿直官。及革扌冓陷阿喇,呼都阴为之助,时人丑之。
六月,壬子朔,日有食之。
初、司天言当食六分之半,是日未初,从西食四分而阴云雷电,顷之雨,浑仪所言不为灾。权御史中丞王畴言:“顷岁日食于正阳之月,方食时实亦阴晦,然于云气之间尚有见者,固不得同不食。当时有司乃称食不及分,而宰臣集班表贺,甚失陛下祗畏奉天之意。恐今有司或援近例乞班贺者,臣故先事而言也。”同判尚书礼部司马光言:“日之所照至远,云之所蔽至狭,虽京师不见,四方必有见者。此乃天戒至深,不可不察。食不满分者,乃历官术数之不精,当治其罪,亦非所宜贺也。”于是诏百官毋得称贺。
庚申,赐草泽建安章友直银绢。友直篆国子监《石经》成,除试将作监主簿,辞不就,因有是赐。友直,得象之族也。得象为宰相,尝欲官之,友直谢去,终身不仕。
甲子,辽以萧玛噜为顺义军节度使。
乙丑,太白昼见。
丁卯,辽主如弘义、永兴、崇德三宫致祭,射柳,赏赉有差。戊辰,行再生礼,复命群臣分朋射柳。
壬申,岁星昼见。
甲戌,起复富弼为礼部尚书、平章事、昭文馆大学士、监修国史,弼辞不拜。故事,执政遇丧皆起复,弼谓金革变礼,不可用于平世。帝五遣使起之,卒不从命。
丙子,以司马光知谏院,入对。
丁丑,命翰林学士吴奎、王珪同详定茶法。
辽以楚王尼噜古知南院枢密使事。
戊寅,以度支判官、直集贤院、同修起居注王安石知制诰。
初,安石辞修起居注,既得请,又申命之,安石复辞至七八乃受:及迁知制诰,自是遂不复辞官矣。时有诏,今后舍人院不得申请除改文字。安石曰:“审如是,则舍人不得复行其职,而一听大臣所为,自非执政大臣欲倾侧而为私,则立法不当如此。今大臣之弱者则不敢为陛下守法,强者则挟上旨以造令,谏官、御史无敢忤其意者,臣实惧焉。”安石由是与执政忤。
秋,七月,壬午朔,光禄寺丞、知长州县夏噩,坐私贷民钱,特勒停。噩中制科,本路提点刑狱王道古恶其轻傲,捃其事而废之。
乙酉,泗州淮水溢。
丙戌,诏:“淮南、江、浙水灾,差官体量蠲税。”
丁亥,权御史中臣王畴言:“比年中外臣僚,或因较量差遣,或因辩论身计,或因进以干誉,或因罪而觊免,肆为妄谈,辄形奏章。其间求放归田里者有之,乞别自营生者有之,岁未至而愿致仕者有之,苟辞禄而请归农者有之,皆心语相违,情实交戾。请自今,有如向所陈者,并许弹奏施行。又,国家开广言路,任用台谏官。比年士大夫乃有险徼之人,挟己憎爱,依其形势,以造浮说,奔走台谏之门,鼓扇风波之论,幸言者得以上达。推原其情,本非公正,止于阴借权力,取快私意。当言之人,率务举职,既所传耳目稍异,则岂敢遂无论列!万有一爱憎不中之论,荧惑紊挠人主之聪明,岂不为听断之累哉!望晓厉士大夫,庶几偷薄革心,以清朝路。又,台谏有白事于朝而更以状干台司者,推原其情,盖欲当任者为言而助之尔。臣以为事有曲直,法有轻重,朝廷以至公待天下,固不俟言者助之也。请自今,臣僚如以公事奏朝廷,不俟施行而辄申御史台者,许弹奏以闻。”帝嘉纳之。
戊子,录昭宪皇太后、孝明、孝惠、孝章、淑德皇后家子孙,进秩授官者十有九人。先是集贤校理同修起居注江休复言:“朝廷初行祫享之礼,而昭宪太后躬育祖宗,其后裔多流落民间,宜思所以推恩者。”于是并四后家子孙皆录之。寻复赐昭宪太后家信陵坊第一区。
诏中书、枢密院:“累年未修《时政记》,自今随月撰进。”
壬辰,命同知谏院司马光同详定均税。光既立条约,下诸路监司旋行。又言:“国家立事,当先使赏罚明,然后事无不成。职方员外郎秦植,前通判德州,均五县税,皆得平允,并无词诉。若遇庸愚之人烦扰败事者。同归常调,一无殿最,则能吏解体,必无成功。伏望察其勤瘁,优加酬奖,并其馀均税官吏,随其功过,量行惩劝,则后来无不尽力矣。”
癸巳,诏曰:“台谏为朕耳目之官,而事有不能周知,固将博问朝士大夫以广听察。乃有险诐之人,因缘憎嫉,依倚形势,兴造飞语以中伤善良,殆非忠厚之行也。中书门下其为朕申儆百工,务敦行实;循而弗改,当重黜焉。”从御史中丞王畴所请也。
甲午,出内藏库绢二十万匹,下河北助籴军储。
壬寅,同知谏院司马光以三札子上殿。其一论君德曰:“臣窃惟人君大德有三:曰仁,曰明,曰武。陛下天性慈惠,子育元元,虽古圣王之仁,殆无以过。然自践祚垂四十年,而纪纲犹有亏缺,穷民犹有怨叹,意者群臣不肖,不能宣扬圣化;将陛下于三德亦有所未尽欤?伏见陛下推心御物,端拱渊默,群臣各以其事有所疏奏,陛下不复询访利害,考察得失,一皆可之。诚使左右前后股肱耳目之臣皆忠实正人则善矣;或有一奸邪在焉,岂可不为之寒心哉!伏望陛下以天性之至仁,廓日月之融光,以奋乾断,俾善无不录,恶无不诛。”
其二论御臣曰:“臣闻致治之道,一曰任官,二曰信赏,三曰必罚。窃见国家所以御臣之道,累日月以进秩,循资涂而授任。苟日月积久,则不择其人之贤愚而置高位;资涂相值,则不问其人之能否而居重职。远者三年,近者数月,辄已易去,而望职事之修,功业之成,必不可得也。其失在于采名不采实,诛文不诛意。夫以名行赏,则天下饰名以求功;以文行罚,则天下巧文以逃罪。诚能博选在位之士,量能施职,有功则增秩加赏而勿徙其官,无功则降黜废弃而更求能者,有罪则流窜刑诛而勿加宽贷,如是而朝廷不尊,万事不治者,未之有也。”
其三论拣军曰:“养兵之术,务精不务多。今所选之兵,升其军分,增其粮赐,是宜咸戴上恩,人人喜悦;而窃闻京城之内,被选之人,往往咨嗟悲怨,父子相泣。况于外方兵士,远去乡里,诀别亲戚,其为愁苦,不言可知。使中外人情皇皇如此,岂惟久远之害,亦不可不以近切之忧为万一之虑也。伏乞自后每遇大段招拣兵士,须令两府臣僚国共商量,度财用丰耗及事之缓急,若须至招拣,方得闻奏施行。”
八月,己未,马军副都指挥使、武胜留后王凯卒。车驾临奠,赠彰武节度使,谥庄恪。凯治军有纪律,善抚循士卒,平居与均饮食;至临阵援枹鼓,毅然不少假。故士卒畏信,战无不力。
庚申,诏三馆、秘阁校《宋》、《齐》、《梁》、《陈》、《后魏》、《后周》、《北齐》七史书,有不完者访求之。
乙丑,左侍禁、雄、霸等路走马承受林伸言:“国朝上世陵寝在保州保塞县东,犹有天子巷、御城庄存焉,其地颇为塘水所坏,乞下本处时加修筑。”从之。
司马光言:“今国家三年一郊,未尝无赦,每岁盛夏,皆有疏决,猾吏贪纵,大为奸利。悍民暴横,侵侮善良,百千之中,败无一二;幸而发露,率皆亡匿,不过三岁,必遇赦降,则晏然自出,复为平人。使愿悫之民愤悒惴恐,凶狡之群志满气扬,岂劝善沮恶之意哉!且疏决之名,本行于盛暑之际,死罪以下,皆递降一等;近年或至再三,自徒以下,一切赦之。今岁疏决之令已再行矣,此所以使百职堕慢,奸邪瓷睢者也。今纵未能尽革前弊,伏望下中书,今后每岁疏决不过一次,或早或晚,使外人不可豫期,其徒罪仍依旧降从杖;或遇亲祀南郊之负,更不疏决,永为定制,庶几为恶之人有所戒惧。”
丁卯,司马光进五规:一曰保业,二曰惜时,三曰远谋,四曰重微,五曰务实。
乙亥,御崇政殿,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著作佐郎王介、福昌县主簿苏轼、渑池县主簿苏辙。轼所对入第三等,介第四等,辙第四等次。以轼为大理评事、签署凤翔府判官事;介为秘书丞、知静海县;辙为商州军事推官。
时辙对语切直,其略曰:“自朔方解兵,陛下弃置忧惧之心二十年矣。古之圣人,无事则深忧,有事则不惧。夫无事而深忧者,所以为有事之不惧也。今陛下无事则不忧,有事则大惧,臣以为失其宜矣。臣闻近岁以来,宫中贵姬,至以千数,坐朝不闻谘谟,便殿无所顾问,女宠害之,内则伐性伤和,外则蠹国败政,陛下无谓好色于内不害外事也。今海内穷困,生民怨苦,而宫中赐予无艺,所欲则给,大臣不敢谏,司会不敢争。国家内有养士、养兵之费,外有契丹、西夏之奉,陛下又自为一阱以耗其遗馀,臣恐陛下以此得谤而民心不归也!”
策入,谏官司马光第以三等,翰林学士范镇难之,欲降其等,蔡襄曰:“吾三司使也,司会之名,吾愧之而不敢怨。”惟胡宿以为策不对所问,而引唐穆宗、恭宗以况盛世,非所宜言,力请黜之。光言是策于同科三人中独有爱君忧国之心,不可不收,而执政亦以为当黜。帝曰:“求直言而以直弃之,天下其谓我何!”乃收入第四等次。及除官,知制诰王安石疑辙右宰相,专攻人主,比之谷永,不肯为词,韩琦笑曰:“彼策谓宰相不足用,欲得娄师德、郝处俊而用之,尚以谷永疑之乎!”改命沈遘,乃为之词。已而谏官杨畋见帝曰:“苏辙,臣所荐也。陛下赦其狂而收之,此盛德事,乞宣付史馆。”帝悦,从之。介,衢州人。
于是司马光复与同列上疏言:“今岁灾异屡臻,民多菜色,此正陛下侧身克己之时。而道路流言,陛下近日宫中燕饮,微为过差,赏赉之费,动以万计,耗散府库,调敛细民。况酒之为物,乱性败德,禹、汤所禁,周公所戒,殆非所以承天忧民、辅养圣躬之道也。陛下恭俭之德,彰信兆民,议者皆以为后宫奢纵,务相夸尚,左右近臣,利于赏赉,陛下重违其请,屈意从之。夫天以刚健为德,君以正固为事,奈何徇后宫左右之欲,上忽天戒,下忘民病,中不为宗庙社稷深自重惜!伏望悉罢宴饮,后宫妃嫔,进见有时,乃可以解皇天谴告之威,慰元元穷困之望,保受命无疆之休。”帝嘉纳之。
丙子,诏龙图阁直学士杨畋,于三司取天下凡课利场务五年并增亏者,限一月别立新额。时场务岁课多亏,惟逐时科校主典,而三司终不为减旧额,故帝欲特行之。
丁丑,诏曰:“考绩之次序,比令有司详议厥制,条奏来上,询谋悉同。咨尔在位,其各悉力一心,务祗新书,以称朕至诚怛恻之意。今考校转运使、副、提点刑狱,课绩院以所定条目施行。”
戊寅,诏曰:“今吏多失职,不称所以为民之意,殆以不得久于其官故也。盖智能才力之士,虽有兴利除害禁奸劝善之意,非假以岁月,则其吏民亦且偷而不为之用,欲终厥功,其路无由。自今知州、军、监、知县、县令有清白不扰而实惠及民者,令本路监司保荐再任,政迹尤异,当加奖擢。”
闰月,乙酉,复以成都府为剑南西川节度。
庚子,平章事、集贤殿大学士韩琦加昭文馆大学士、监修国史,枢密使、礼部侍郎曾公亮为吏部侍郎、平章事、集贤殿大学士,右谏议大夫、参知政事张曰为工部侍郎充枢密使。
帝既许富弼终丧,乃迁琦首相。或谓琦曰:“富公服除,当还旧物,独不可辞昭文以待富公邪?”琦曰:“此位安可长保!比富公服除,琦在何所!若辞昭文以待富公,是琦欲保此位也,使琦何辞以白上?”闻者亦是琦言。
辛丑,以左司郎中、知制诰、史馆修撰胡宿为左谏议大夫、枢密副使。宿谨静,尤顾惜大体。群臣方建利害,多更张庶事以革弊,宿独曰:“变法古人所难,不务守祖宗成法而徒纷纷,无益于治也。”
乙巳,诏给前宰相富弼月俸之半,弼固辞不受。
丁未,谏官司马光奏:“臣昔通判并州,曾三上章乞早定继嗣。是时臣疏远在外,犹不敢隐忠爱死;况今日侍陛下左右,官以谏诤为名。窃惟国家至大至急之务,莫先于此,若舍而不言,是臣怀奸以事陛下,罪不容醢。伏望陛下少加省察。”光既具答刂子,复面请之。帝时简默不言,虽执政奏事,首肯而已。及闻光言,沉思良久,曰:“得非欲选宗室为继嗣者乎?此忠臣之言,但人不敢及尔。”光曰:“臣言此自谓必死,不意陛下开纳。”帝曰:“此何害!古今皆有之。”因令光以所言付中书。光曰:“不可,愿陛下自以意谕宰相。”是日,光复言江、淮盐事,诣中书白之。宰相韩琦问光:“今日复何所言?”光默计此大事,不可不使琦知,思所以广上意者,即曰:“所言宗庙社稷大计也。”琦喻意,不复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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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纪·宋纪六十
起重光赤奋若九月,尽玄黓摄提格十二月,凡一年有奇。
○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六年(辽清宁七年)
九月,癸丑,诏三司,以河北秋稼甚登,其出内藏库缗钱一百万,助籴军储。
壬戌,知谏院杨畋、司马光等言:“故事,凡臣僚上殿奏事,悉屏左右内臣,不过去御座数步,恐漏泄机事,非便。”诏:“自今止令御药使臣及扶侍四人立殿角以备宣唤,馀悉屏之。”
司马光复奏请早定继嗣曰:“臣不敢望陛下便正东宫之名,但愿陛下自择宗室仁孝聪明者,养以为子,官爵居处,稍异于众人,天下之人,皆知陛下意有所属,以系远近之心,愿果断而速行之。”
初,韩琦既默喻光所言,后十日,有诏令与殿中侍御史里行陈洙同详定行户利害,洙与光屏人语曰:“日者大飨明堂,韩公摄太尉,洙为监察,公从容谓洙曰:‘闻君与司马君实善,君实近建言立嗣事,恨不以所言送中书,欲发此议,无自发之。’行户利害,非所以烦公也,欲洙见公达此意耳。”于是光复具奏,且面言:“臣向者进说,陛下欣然,意谓即行。今寂无所闻,此必有小人言‘陛下春秋鼎盛,何遽为此不详之事!’小人无远虑,特欲仓卒之际,援立所厚善者耳。‘定策国老’、‘门生天子’之祸,可胜言哉!”帝大感悟,曰:“送中书。”光至中书,见琦等曰:“诸公不及今定议,异日禁中夜半出寸纸以某人为嗣,则天下莫敢违矣。”琦等皆拱手曰:“敢不尽力!”
洙寻具奏,乞择宗室之贤者立以为後。既发奏状,谓家人曰:“我今日入一文字,言社稷大计,若得罪,大者死,小者贬窜,汝辈当为之备。”下奏状者未返,洙得病暴卒。御史中丞王畴等乞优加赙赠,与一子官,赐钱十万。
时知江州吕诲亦上言曰:“臣窃闻中外臣僚以圣嗣未立,屡有密疏,请择宗人。伏望陛下念根本之重,为宗庙之计,检会前后臣僚奏议,廷对大臣,审择宫邸,以亲以贤,稽合天意。万一奸臣阴有附会,阳为忠实以缓上心,此为患之最大者,不可不察也。”
冬,十月,壬午,枢密院请“自今前后省内臣人仕,并理三十年磨勘;已经磨勘者,理二十年;其以劳得减年者,毋得过五年。”
初,沙苑阙马,秦州置场,以券市之。内侍李继和初领其职,不数月,得马千数。梁适荐之,诏减磨勘三年。旧制,内侍入仕,二十年始得磨勘;自是有以劳进官者,皆引继和为例,故有是奏。诏从之。
诏太常礼院修《谥法》。初,本院言:“今所用《谥法》,乃雍熙年中所定,其间字数,比贺琛、沈约、王彦威所录多舛误,请别编修。”从之。
丙戌,诏京西、淮、浙、荆湖增置都同巡检。
壬辰,起复前右卫大将军、岳州团练使宗实为秦州防御使、知宗正寺。
初,司马光既以所上章送中书,内复出知江州吕诲章。宰相韩琦与同列奏事垂拱殿,读光、诲二章,未及有所启,帝遽曰:“朕有此意久矣,但未得其人。”因左右顾曰:“宗室中谁可者?”琦曰:“此事非臣等所可议,当出自圣择。”帝曰:“宫中尝养二子,小者甚纯,近不惠;大者可也。”琦请其名,帝曰:“宗实,今三十许岁矣。”议定,将退,琦复奏曰:“此事甚大,臣等未敢施行。陛下今夕更思之,来日取旨。”明日,奏事垂拱殿,又启之,帝曰:“决无疑矣。”琦曰:“事当有渐,容臣等商量所除官。”时宗实犹居父丧,乃议起复秦州防御使、知宗正寺。帝喜曰:“甚善!”琦又曰:“事不可中止,陛下断以不疑,乞从内批出。”帝曰:“此岂可使妇人知之,只中书行可也。”遂降此诏。
帝自至和末得疾,廷臣多请早立嗣,帝悉未许,如是五六年,言者亦稍怠。琦尝独请建学内中,择宗室之谨厚好学者升于内学,冀得亲贤。因属大事,欲以此感动帝意,乘间即言宜早立嗣。帝曰:“后宫一二将就馆,卿且待之。”后皆生皇女。一日,琦取《汉书·孔光传》怀之以进,曰:“汉成帝无嗣,立弟之子。彼中才之主,犹能如是,况陛下乎!愿以太祖之心为心,则无不可者。”于是因光等言,卒成帝意。
癸巳,以诸王宫侍讲、屯田员外郎、编校书籍长垣王猎为宗正寺伴读。猎为宫僚凡十三年,于宗实有辅导功,故首用之。
初,吴奎在翰林,荐猎可任经筵、文馆之职。宰相韩琦指猎名谓执政曰:“惟此人与孟恂不通私谒,足见其有守。”恂时为都官郎中,遂与猎并除编校书籍。
戊戌,以太庙南旧府司为知宗正寺廨宇。
十一月,丁巳,起复右卫大将军、秦州防御使、知宗正寺宗实上表请终丧,帝以问韩琦,琦曰:“陛引既知其贤而选之,今不敢遽当者,盖器识远大,所以为贤也。愿固起之。”表四上,乃从其请。
庚申,左骐骥使、入内都知史志聪,落都知,提点集禧观。志聪市后苑枯木,私役亲从官,木仆,折足而死。殿中侍御史韩缜言:“亲从布列宿卫,所以奉至尊,戒不虞也。使主者得私役,则禁卫之严驰矣。”事下开封府。故事,有狱,司录参军必白知府乃敢鞫治。于是多为志聪地者,司录参军南宫吕璹独穷竟之。志聪卒坐此黜。
癸亥,以寿星观新作真宗神御殿为永崇殿。先是上清宫灾而寿星殿独存,遂建为寿星观。或言寿星殿像则真宗御容也,于是别建神御殿。天章阁侍讲吕公著言:“都城中,真宗既有三神御殿矣,营创不已,非祀无丰昵之义,请罢其役。”不许。
己巳,夏国主谅祚言:“本国窃慕汉衣冠,今国人皆不用蕃礼,明年欲以汉仪迎待朝廷使人。”许之。
乙亥,枢密院上所编《机要文字》一千一百六十一册,自初纂集讫成书,凡四年馀。
戊寅,许康州刺史李枢以己官封赠父母。
是月,辽以知黄龙事阿里质为南院大王。
十二月,丙戌,复丰州。
庚寅,命诸路总管集随军功过簿,以备迁补。
以周敦颐为国子博士、通判虔州。初,敦颐为合州判官,部使者赵抃惑于谮口,临之甚威,敦颐处之超然。至是抃守虔,熟视敦颐所为,乃大悟,执其手曰:“吾几失君矣!今日乃知周茂叔也。”
太常礼院言:“明年正旦,大庆殿当受朝贺,其三日上辛,祈谷于上帝,前三日不作乐,请如庆历元年故事用次辛。”从之。
甲午,殿前都指挥使、建雄节度使许怀德卒,赠侍中,谥荣毅。怀德年八十,犹筋力过人,在宿卫十四年,数乞身,帝不许。怀德曰:“臣年过矣,倘为御史所弹,且不得善罢。”即诏减数岁。怀德自擢守边,连以畏懦被谪,已而与功臣并进典军;及坐请托得罪,去而复还。遭时承平,保宠终禄,盖有天幸云。
辛丑,三馆、秘阁上所写黄本书六千四百九十六卷,补白本书二千九百五十四卷。遣中使诏中书、枢密院合三馆、秘阁官,即崇文院赐宴以奖其勤。仍诏两制看详所献遗书,择可取者,令编校官复校,写充定本。
○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七年(辽清宁八年)
春,正月,癸丑,辽主如鸭子河。
壬戌,帝御宣德门观灯,顾从臣曰:“此因岁时与万姓同乐耳,非朕独肆游观也。”先是谏官杨畋、司马光等以去年水灾,乞罢上元观灯,故特宣谕之。
辛未,复命皇侄宗实为秦州防御使、知宗正寺。
乙亥,诏太常礼院:“自今南郊以太祖皇帝定配,改温成皇后庙为祠殿,岁时令宫臣以常馔致祭。”
先是诏太常礼院检详郊庙未顺之事,乃言:“自皇祐五年,诏书以三圣并侑为定制,虽出孝思,然其事颇违经礼。又,温成皇后庙四时祭奠,并同太庙之礼,盖当时有司失于讲求。昔高宗遭变,饬己思咎,祖己训以祀无丰丁昵。况以嬖宠列于秩礼,非所以享天心,奉祖宗之意也。”翰林学士王珪等议曰:“追尊尊以享帝,义之至;推亲亲以享亲,仁之极。尊尊不可以渎,故郊无二主;亲亲不可以僭,故庙止其先。今三后并侑,欲以致孝也,而适所以渎乎享帝;后宫有庙,欲以广恩也,而适所以渎乎享亲。请如礼官所议。”故降是诏。
二月,己卯朔,更江西盐法。
初,江、湖运盐既杂恶,官估复高,故百姓利食私盐,由是盗贩者众,捕之急,则起为盗。江、淮间,虽衣冠士人,狃于厚利,或以贩盐为事。江西则虔州地连广南,而福建之汀州亦与虔接,虔盐弗善,汀故不产盐,二州民多盗贩广南盐以射利。每岁秋冬,田事才毕,往往数十百为群,持甲兵、旗鼓,往来虔、汀、漳、潮、循、梅、惠、广八州之地,所至劫人谷帛,掠人妇女,与巡捕吏卒斗格。至杀伤吏卒,则起为盗,依阻险要。捕不能得,或赦其罪招之,岁月浸淫滋多。朝廷以为患,尝遣职方员外郎黄炳乘驿会所属盐司及知州、军、通判议。于是炳等合议,以谓:“虔州食淮南盐已久,不可改,第损近岁所增官估,斤为钱四十,以十县五等户夏税率百钱,令籴盐二斤,随夏税入钱偿官。”继命提点铸钱沈扶覆视可否。扶及江西、福建、广东转运司、虔州官吏,又请选江西漕船,团为十纲,以三班使臣部之,直取通、泰、楚都仓盐。既又命比部员外郎曾楷诣广南与监司复议通广南盐,而转运判官陈从益、请惠、循、梅、潮置五都仓贮盐,令虔州募盐铺户,入钱二州,趣五仓受盐,还二州贸易。所谓变私盐为官盐,易盗贼为商旋。廷议难之,卒用炳、扶等策;然岁才增籴六十馀万斤。
辛巳,以知蕲州张田提举荆湖南路刑狱。谏官司马光再疏言田倾邪险薄,不可任以监司,寻改知湖州。
癸卯,诏兗国公主入内,安州观察使、驸马都尉李玮知卫州。玮所生母杨氏归其兄璋,公主乳母韩氏出居外,公主宅句当内臣梁怀吉归前省,诸色祗应人皆散遣之。
怀吉等既坐责,公主恚怼,欲自尽,或纵火欲焚第,以邀帝必召杯吉等还,帝不得已,亦为召之。谏官杨畋、司马光、龚鼎臣等皆谏,帝弗听。然公主意终恶玮,不肯复入中閤,状若狂易,欲自尽数矣。苗贤妃与俞充仪谋,使内臣王务滋管句驸马宅以伺玮过。玮素谨,务滋不得其过,乃告苗、俞曰:“但得上旨,务滋请以卮酒了之。”苗、俞白帝,帝不答。顷之,帝与皇后同坐,俞又白之,皇后曰:“陛下念章懿太后,故玮得尚主,今奈何欲为此?”都知任守忠在旁曰:“皇后之言是也。”务滋谋讫不行,寻有是命。
权陕西转运副使薛向言:“陕西之兵,厢禁军凡二十五万,其间老弱、病患、技巧占破数乃过半,请下诸路,拣其不任征役者汰之,敢占技巧者论如法。”从之。
是月,辽主驻纳葛泺。
三月,戊申朔,辽枢密使楚王萧革致仕。革以谄佞结主知,怙权黩货,戕害忠直。辽主渐悟其奸,宠遇日衰,故罢,然犹进封郑国王。
辛亥,诏礼部贡举。
壬子,兗国公主降封沂国公主,安州观察使李玮为建州观察使,落驸马都尉。自公主入禁中,玮兄璋上言:“玮愚騃,不足以承天恩,乞赐离绝。”帝将许之。司马光又言:“陛下始者追念章懿太后,故使玮尚主,欲以申固姻戚,常贵其家。今玮母子离析,家事流落,大小忧愁,殆不卿生,岂陛下初意哉!近者章懿太后忌日,陛下阅奁中故物,思平生居处,独能无雨露之戚、凄怆之心乎!玮既蒙斥,公主亦不得无罪。”帝感悟,遂并责公主,待李氏恩礼不衰,且赐玮黄金二百两,谓曰:“凡人富贵,亦不必为主婿也!”
癸丑,大宗正司言右卫大将军、岳州团练使宗实乞还秦州防御使、知宗正寺告敕,不许。
乙卯,以礼部侍郎、参知政事孙抃为观文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、同群牧制置使。抃居两府,年益耄,无所可否,又善忘,好事者至传以为口实。时枢密使张昪请老,朝议以抃当次补,必不胜任;殿中侍御史韩缜因进见,极言抃不材,虽无显过,乞置诸散地,监察御史里行傅尧俞亦以为言。抃遂称疾求免,许之。
以枢密副使、礼部侍郎赵概为参知政事,翰林学士、权知开封府吴奎为右谏议大夫、枢密副使。
丙辰,召右正言、知蔡州王陶赴谏院供职。陶言:“臣与唐介、范师道、吕诲、赵抃同出为郡,今独召臣与师道,非是。请还介等职任。”时师道亦自福州召为盐铁副使,诲、抃及介皆未迁故。
丁巳,诏:“审刑院奏补京朝官,初该磨勘者,自今须有举主一员,方听改官。”
庚申,以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钱象先为右谏议大夫、知蔡州。象先善讲说,语约而义明。帝有所顾问,必依经以对,反复讽谕,遂及当世之务,号知经术。留侍经筵前后十五年,时被恩礼。故事,讲官分日迭进,象先已得请补外,帝曰:“大夫行有日,且讲彻一编。”于是同列罢进者浃日。
以天章阁侍讲、崇文院检讨吕公著为天章阁待制兼侍读。公著初召试中书,将除知制诰,三辞不就,故有是命。
辛酉,命参知政事欧阳修提举三馆、秘阁写校书籍。
壬申,徐州言彭城县白鹤乡地生面,凡十馀顷,民皆取食。帝遣内侍窦承秀往视之。占曰:“地生面,民将饥也。”既而濠州亦言钟离县地生面,民取食之。
夏,四月,壬午,宰臣韩琦等上所修《嘉祐编敕》,起庆历四年,尽嘉祐三年,凡十二卷。其元降敕但行约束而不立刑名者,又析为《续附令敕》,凡五卷。诏颁行。
己丑,夏国主谅祚上表求太宗御制诗草隶书石本,欲建书阁宝藏之,且进马五十匹,求《九经》、《唐史》、《册府元龟》及本朝正至朝贺仪。诏赐《九经》,还其马。谅祚又求尚主,诏答以昔尝赐姓,不许。
壬辰,改命起居舍人、知制诰兼侍讲司马光为天章阁待制。先是光与吕公著并召试中书,光已试而公著终辞。及除知制诰,光乃自言:“拙于文词,本当辞召,初疑朝廷不许,故黾勉从命,继闻公著终辞得请,臣始悔恨向者之不辞而妄意朝廷之不许也。”章九上,卒改它官。
五月,丁未朔,命起居舍人、天章阁待制兼侍讲司马光仍知谏院。光上疏曰:“陛下有中宗之严恭,文王之小心,而小大之政多廉让不决,委之臣下。诚所委之人常得忠贤则可矣,万一有奸邪在焉,岂不危甚!古人所谓委任而责成效者,择人而授之职业,丛脞之务,不身亲之,至于爵禄、废置、杀生、予夺,不由己出不可也。
“又,顷以西鄙用兵,权置经略安抚使,一路之兵得以便宜从事,及西事已平,因而不废。其河东一路,总二十二州军。曰时节度使之权,不过如是而已。”
又谓:“大臣典诸州者,多以贵倨自恃,转运使欲振举职业,往往故违戾而不肯从。夫将相大臣,在朝廷之时,则转运使名位固相远矣;及在外为知州,则转运使统诸州职也,乌得以一身之贵庇一州之事,而令转运使不得回哉?”
“自景祐以来,国家怠于久安,乐因循而务省事,执事之臣,颇行姑息之政。于是胥吏讠雚哗而斥逐御史中丞,辇官悖慢而废退宰相,卫士凶逆而狱不穷奸,其馀有一夫流言于道路而为之变令推恩者多矣。凡此数者,殆非所以习民于上下之分也。夫朝廷者,四方之表仪也;朝廷之政如是,则四方必有甚焉者。遂至元帅畏偏裨,偏裨畏将校,将校畏士卒。奸邪怯懦之臣,或有简省教阅,使之骄惰,保庇羸老,使之繁冗,屈挠正法,使之纵恣,诋訿粟帛,使之愤惋,甘言诌笑,靡所不至,于是士卒翕然誉之,而归怨于上矣。
“臣愚以为陛下当奋刚健之志,宣神明之德,凡群臣奏事,皆察其邪正,辨其臧否,熟问深思,求合于道,然后赏罚黜陟,断而行之,则天下孰不旷然悦喜!其馀民事,皆委之州县,一断于法,或法重情轻,情重法轻,可杀可徒,可宥可赦,并听本州申奏,决之朝廷,何必出于经略安抚使哉!转运使规画号令,行下诸州,违戾不从者,朝廷当辨其曲直,若事理实可施行,而州将恃贵势故违之者,当罪州将,勿罪转运使。将校士卒之于州县及所统之官或公卿大臣,有悖慢无礼者,明著阶级之法,使断者不疑。将帅之官,废法违道以取悦于下、归怨于上者,当随其轻重,诛窜废黜;公正无私、御众严整者,当量其才能,擢用褒赏。如是则上虽勤而下用命矣。”
又曰:“食货者,天下之急务,愿复置总计使之臣,使宰相领之。若府库空竭,闾阎愁困,四方之民,流转死亡,而曰我能论道经邦,燮理阴阳,非愚臣之所知也!”
己酉,龙图阁直学士、吏部员外郎兼侍讲、知谏院杨畋卒,赠右谏议大夫。畋素谨畏,每奏事,必发封数四而后上之。自奉甚约,及卒,家无馀资。特赐黄金二百两;其后端午赐讲读官御飞白书扇,亦遣使特赐,置其柩所。
己未,以知荆南府李参为群牧使。执政初议欲用参为三司使,孙抃独不可,曰:“此人若主计,外台承风刻削,则天下益困弊矣。”乃不果用。
庚申,大宗正司言,右卫大将军、岳州团练使宗实缴还秦州防御使、知宗正事敕告;诏不许。
庚午,枢密副使、给事中包拯卒,赠礼部尚书,谥孝肃。拯性峭直,立朝刚毅,人以其笑为黄河清。知开封府时,京师为之语曰:“关节不到,有阎罗包老。”然奏议平允,常恶欲吏苛刻,务为敦厚,虽甚疾恶,未尝不推以忠恕。平居无私书,故人亲党有干请,一皆绝之。居家俭约,衣服器用饮食,虽贵如布衣时。
六月,丙子朔,岁星昼见。
辽主驻图库里。
癸未,以单州团练使刘永年知代州。
辽人取山木,积十馀里,辇载相属于路,前守惧生事,不敢遏,永年曰:“敌人伐木境中而不治,它日将不可复制。”遣人纵火,一夕尽焚之;上其事,帝称善。辽移文代州捕纵火盗,永年报曰:“贼固有罪;然在我境,何预汝事!”遂不敢复言。
鄜延经略司言:“得宥州牒,夏国改西市监军司为保泰军,威州监军司为静塞军,绥州监军司为祥祐军,左厢监军司为神勇军。”且言:“谅祚举措,近岁多不循旧规,恐更僭拟朝廷名号。渐不可长,乞择一才臣下诏诘问,以杜奸萌。”从之。
于是遣供备库副使张宗道赐谅祚生辰礼物。宗道初入境,迎者至,欲先宗道行马,及就坐,又欲居东,宗道固争之。迎者曰:“主人居左,礼之常也,天使何疑焉!”宗道曰:“宗道与夏主比肩以事天子,夏主若自来,当为宾主。尔陪臣也,安得为主人!当循故事,宗道居上位。”争久不决,迎者曰:“君有几首,乃敢如是!”宗道大笑曰:“宗道有一首耳,来日已别家人。今欲取宗道首则取之,宗道之死得其所矣,但夏国必不敢耳。”迎者曰:“译者失词,某自谓无两首耳。”宗道曰:“译者失词,何不斩译者?”乃先宗道。迎者曰:“二国之欢,有如鱼水。”宗道曰:“然。天朝,水也;夏国,鱼也。水可无鱼,鱼不可无水。”
丁亥,秘阁上补写御鉴书籍。
先是欧阳修言:“秘阁初为太宗藏书之府,并以黄绫装潢,号日太清本。后因宣取入内,多留禁中,而书颇不完。请降旧本,令补写之。”遂诏龙图、天章、宝文阁、太清楼管句内臣,检所阙书录上,于门下省补写。至是上之,赐判秘阁范镇及管句补写官银绢有差。
辛丑,辽以右伊勒希巴玛陆为奚六部大王。
是月,辽主御清凉殿,放进士王鼎第九十三人。
秋,七月,戊申,太白经天。
壬子,太常礼院言:“皇祐参用南郊百神之位,不应祀法。宜如隋、唐旧制,设昊天上帝、五方位,以真宗配,而五人帝、五官神从祀,馀皆罢。又,前一日亲飨太庙,当时尝停孟冬之荐。考详典礼,宗庙时祭,未有因严配而辍者。今明堂去孟冬画日尚远,请复荐庙。前者祖宗并侑,今因典独配;前者地祗、神州并飨,今以配天而亦罢。是皆变礼中之大者也。开元、开宝二《礼》,五帝无亲献仪。旧礼,先诣昊天奠献,五帝并行分献,以侍臣奠币,皇帝再拜,次诣真宗神坐,于礼为允。”诏恭依,而五方帝亦行亲献。
甲寅,广西转运使李师中,转运判官刘牧,各罚铜二十斤。先是岭南多旷土,茅菅茂盛,蓄藏瘴毒。师中募民垦田,县置籍,期永无税,以种及三十顷为田正,免科役。于是地稍开辟,瘴毒减息。而师中与牧坐擅除税不以闻,故蒙罚。
甲子,以知虔州赵抃为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。
丁卯,右卫大将军、岳州团练使宗实辞秦州防御使、知宗正寺,不许。
是月,右正言王陶上疏曰:“去岁亲发德音,稽唐故事,择宗子使知宗正寺。中外闻之。咸谓此举设施安稳,不惊人耳目,而天下摇摇之心一旦而定。厥后浸闻稽缓,四方观听,岂免忧疑!流言或罪宗实,以为自唐以来判宗正寺者,皆用宗子,求之典故,乃一寻常差遣,何必过为辞让。或云事由宫中嫔御、宦官姑息之言,圣意因而微惑。臣闻宗实自有此命以来,夙夜恐惧,闭门不敢见人。昨自二月服除,今半年有馀矣。臣恐天下之人,谓陛下始者顺天心人欲而命之,今者听左右姑息之言而疑之,不独百世之后,使人叹惜圣政始卒之不一,亦恐自今远近中外奸雄之人得以窥伺间隙矣。”因请对,言宫嫔、宦官有以惑圣聪,而使宗实畏避不敢前。帝问陶:“欲别与一名目,如何?”陶对曰:“此止是一差遣名目,乞与执政大臣议之。”帝曰:“当别与一名目。”于是韩琦等始有立为皇子之议。
八月,乙亥朔,内出明堂乐章迎神、送神曲,疑于太常。
丙子,右卫大将军、岳州团练使宗实辞秦州防御使、知宗正寺,许之。
初,宗实屡乞缴还告敕,帝谓韩琦曰:“彼既如此,盍姑已乎?”琦曰:“此事安可中辍!愿陛下赐以手札,使知出自圣意,必不敢辞。”比遣使召之,称疾不入。琦与欧阳修等私议曰:“宗正之命既出,外人皆知必为皇子矣,不若遂正其名。”修曰:“知宗正寺告敕付阁门,得以不受;今立为皇子,止用一诏书,事定矣。”遂入对,乞听宗实辞所除官。帝曰:“勿更为它名,便可立为皇子,明堂前速也了当。”琦因请谕枢密院。及张曰至,帝面谕之,曰曰:“陛下不疑否?”帝曰:“朕欲民心先有所系属,但姓赵者斯可矣。”曰即再拜称贺。琦等乞帝书手札付外施行。既退,辅臣未分厅,中使已传手札至中书。
丁丑,琦召翰林学士王珪,令草诏,珪曰:“此大事也,非面受旨不可。”明日,请对,曰:“海内望此举久矣,果出自圣意乎?”帝曰:“朕意决矣。”珪再拜贺,始退而草诏。欧阳修叹曰:“真学士也!”
己卯,诏曰:“人道亲亲,王者之所先务也。右卫大将军、岳州团练使宗实,皇兄濮安懿王之子,犹朕之子也,少鞠于宫中,聪知仁贤,见于夙成。日者选宗子近籍,命以治宗正之事,使者数至其第,乃崇执谦退,久不受命,朕默嘉焉。夫立爱之道,自亲者始,其以为皇子。”辛巳,帝悉召宗室入宫,谕以立皇子之意。
壬午,诏入内内侍省皇城司,即内香药库之西偏,营建皇子位。癸未,赐皇子名曙。
邈川首领嘉勒斯赉既老,国事皆委其子栋戬,知秦州张方平尝诱栋戬入贡,许奏为防御使,栋戬寻遣使入贡。知杂御史吴中复劾奏方平擅以官爵许戎狄,启其贪心,方平议遂不行。
先是辽以女妻栋戬,与之共图夏国,夏主谅祚与战,屡为所败。及是谅祚举兵击栋戬,屯于古渭州,其熟户奠长皆惧,亟请访平求救。方平惧,饰楼橹为守城之备,尽籍诸县马,悉发下兵。皇祐末,古渭州熟户反,增秦州戍兵甚多,事平,文彦博悉分屯永兴、泾原、环庆三路,期有警则召之,以省刍粮,谓之下番兵。方平至是乃发之,关西震耸,仍驿奏乞发京畿禁军十指挥赴本路。枢密使张曰言于帝曰:“臣昔在秦州,边人言西戎欲入寇者甚众,后皆无事实。今事未可知,而发京畿兵以赴之,惊动远近,非计也,请少须之。”帝从其言。数日,方平复奏谅祚已引兵西去击栋戬矣。谅祚寻复为栋戬所败,筑堡于古渭州之侧而还。
谏官司马光因劾奏方平怯懦轻举,请加窜谪。宰相曾公亮独右方平,乃言曰:“兵不出塞,何名为轻举?且寇所以不入者,以有备故也。有备而贼不至,顾以轻举罪之,边臣自是不敢为先事之备矣。”光奏三上。甲申,徙方平知应天府。
乙酉,诏太常寺登歌用柷、吾,用翰林学士王珪言也。
辛卯,以司封郎中江南李受为皇子位伴读,改宗正寺伴读王猎为皇子位说书。
壬辰,诏权以皇城司廨宇为皇子位。乃命入内高班王中庆、梁德政发车乘津置行李入内。帝既下己卯诏书,皇子犹坚卧称疾不入。司马光、王陶等言:“凡人见丝毫之利,至相争夺。今皇子辞不资之富,已三百馀日不受命,其贤于人远矣。有识闻之,足以知陛下之圣,能为天下得人。然臣闻父召无诺,君命召不俟驾而行,使者受命不受辞;皇子不当避逊,使者不当徒反。凡诏皇子内臣,皆乞责降,且以臣子大义责皇子,宜必入。”帝与辅臣谋之,韩琦曰:“今既为陛下子,何所间哉!愿令本宫族属敦劝,及选亲信内人就谕旨,彼必不敢违也。”
丁酉,赐皇子袭衣、金带、银绢各一千。诏登州防御使、同判大宗正事从古、沂州防御使虢国公宗谔敦劝皇子,仍与润王宫大将军以上同入内,皇子若称疾,即乘肩舆。己亥,从古等言皇子犹固称疾。是夕,使者往返数四,留禁门至四鼓,皇子终不至,乃诏改择异日。
庚子,以立皇子告天地、宗庙及诸陵。
辛丑,皇子以肩舆入内。先是宗谔责皇子曰:“汝为人臣子,岂得坚拒君父之命而终不受邪?我非不能为众人执汝,强置汝于肩舆,恐使汝遂失臣子之义,陷于恶名耳!”
皇子初让宗正,与记室周孟阳谋之,所上表皆孟阳笔也,每一表,饷孟阳十金。孟阳辞,皇子曰:“此不足为谢,俟得请于朝,方当厚赏耳。”凡十八表,孟阳获千馀缗。及立为皇子,犹固称疾。孟阳入见于卧内曰:“主上察知太尉之贤,参以天人之助,乃发德音,太尉独称疾坚卧。其义安在?”皇子曰:“非敢徼福,以避祸也。”孟阳曰:“今已有此迹,设固辞不拜,使中人别有所奏,遂得燕安无患乎?”皇子抚榻而起曰:“吾虑不及此。”遂与宗谔等同入内,良贱不满三十口,行李萧然,无异寒士,有书数橱而已。
甲辰,皇子见帝于清居殿。自是,日再朝于内东门,或入侍禁中。
九月,乙巳朔,以皇子为齐州防御使,进封巨鹿郡公。
己酉,朝享景灵宫。庚戌,享太庙。辛亥,大享明堂,大赦。令天下系帐存留寺观及四京管内虽不系帐而舍屋百间以上者,皆特赐名额。谏官司马光言:“释、老之教,无益治世,而聚匿游惰,耗蠹良民,是以国家著令,有创造寺观百间以上者,听人陈告,科违制之罪,仍即时毁撤。盖以流俗戆愚,积弊已深,不可猝除,故为之禁限,不使繁滋而已。今若有公违法令,擅造寺观及百间以上,则其罪已大。幸遇赦恩,免其罪犯可矣,其栋宇瓦木,犹当毁撤,没入县官。今既不毁,又明行恩命,赐之宠名,是劝之也。今立法以禁之于前,而发赦以劝之于后,恐自今以往,奸猾之人,将不顾法令,依凭释、老之教以欺诱愚民,聚敛其财,广营寺观,务及百间,以冀后赦之恩,不可复禁矣。伏望追改前命,更不施行。”
初,帝享明堂,方宿斋,而充媛董氏疾革,使白皇后曰:“妾不幸即死,愿勿亟闻以慁上精意。”后泫然从之。壬子,帝临奠凄恻,追赠婉仪;癸丑,加赠淑妃,特迁其父右侍禁资为内殿崇班,官其弟侄四人,葬奉先资福院。后又命有司为之定谥及行册礼,于葬日仍给卤簿。司马光言:“古者妇人无谥,近世惟皇后有谥及有追加策命者。卤簿本以赏军功,未尝施于妇人。伏望特诏有司,悉罢议谥及册礼事,其葬日更不给卤簿,凡丧事所需,悉从减损。帝嘉纳之。
己未,内外官并以明堂赦书加恩,宰相韩琦封仪国公。
戊辰,改寿星观为崇先观。
冬,十月,乙亥,皇子上表辞所除官,赐诏不允。
甲午,命知制诰王安石同句当三班院。先是安石纠察在京刑狱,有少年得斗鹑,其侪求之,不与,恃与之昵,辄持去,少年追杀之,开封府案其人罪当死。安石驳之曰:“按律,公取、窃取皆为盗,此不与而彼强携以去,是盗也。追而殴之,是捕盗也。虽死当勿论。”遂劾府司失入,府官不伏。事下审刑、大理,皆以府断为是,诏放安石罪。旧制,放罪者皆诣阙门谢,安石言我无罪,不肯谢;御史台举奏之,释不问。
以秘阁校理蔡抗为广东转运使。先是岑水铜冶大发,官市诸民,止给空文,积逋巨万。奸民无所取资,群聚私铸,与江西盐盗合,郡县患之,督捕甚严。抗曰:“采铜皆惰游之民,铜悉入官而不畀其直,非私铸,衣食安所给!又从而诛之,是罔民也。”因命铜入即给其直,民皆乐输,私铸遂绝。番愚岁运盐给英、韶二州,道远,多侵窃杂恶。抗命十舟为一运,择摄官主之,岁终,会其殿最。是岁,盐课增十五万缗。
乙未,太白昼见。丙申,诏:“天下常平仓多所移用,而不足以支凶年,其令内藏库与三司共支缗钱一百万,下诸路助籴之。”从右正言、判司农寺王陶所请也。
十一月,己巳,进封沂国公主为岐国公主,建州观察使、知卫州李玮改安州观察使,复为驸马都尉。
十二月,皇城司逻卒吴清等密奏富人张文政尝杀人,有司鞫问无状,愿得清诘所从,而主者不遣。御史傅尧俞言:“陛下惜清,恐自是不复闻外事矣。不若付之有司,辨其是非而赏罚之,则事之上闻者皆实,乃所以广视听也。”谏官司马光等亦极言其害。诏清等决杖,配下军。
辽知枢密北院事萧图固哩,辨敏,善伺颜色,应对合上旨。太后尝曰:“有大事,非图固哩不能决。”由是眷遇日隆。庚辰,授北院枢密使,许便宜从事。图固哩好聚敛,专愎,变更法度。时皇太叔重元有异志,图固哩为枢密数月,所荐引多重元之党,其奸佞如此。
癸未,辽主如西京。
戊子,辽以太后行再生礼,曲赦西京囚。
丙申,幸龙图、天章阁,召辅臣、近侍、三司副使、台谏官、皇子,宗室、驸马都尉、主兵官观祖宗御书。又幸宝文阁,为飞白书,分赐从臣,下逮馆阁。作《观书诗》,韩琦等属和。遂宴群玉殿。传诏学士王珪撰诗序,刊石于阁。
庚子,再召群臣于天章阁观瑞物,复宴群玉殿。帝曰:“天下久无事,今日之乐,与卿等共之,宜尽醉勿辞。”赐禁中花、金盘、香药。又召韩琦至御榻前,别赐酒一卮。从臣沾醉,至暮而罢。
是岁,冬无冰。天下断大辟一千六百八十三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