摘要:趁父母活着的时候多回家几次、唠唠嗑、给父母洗洗脚、捶捶背吧,一旦哪一天离开了,想孝敬也没有机会了!也万万没有想到:原来兼职爱好十多年的亲子教育和志愿填报成了我现在的主业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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亲朋好友们都各自回家,母亲由姐姐和大哥陪伴,让我和二哥回市区。我和爱人回到市里小家,一个人躲在屋里,打开了电脑,为我的父亲写了这篇不算悼文的悼文……今天以后,我再也无法给爸爸洗脚、按摩、剪指甲了……我抑制不住想痛哭一场,又怕惊醒已经入睡的邻居,只能压低声音哀嚎流涕,真是凄凄惨惨,惨惨戚戚……平日工作忙倒头便睡,今日数往事历历在目,再也无法入眠……
从结婚后,我一直觉得多了一个爸爸和妈妈是一个人成婚后最大的幸福,过去我经常自豪地说双方父母都健在,三年前送走88岁老岳母到最后一秒钟,岳母的老去让我无法再说双全。从今天开始,又只能说只有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了。含泪打字,打字含泪,断断续续,续续断断,平日1小时能写出的文字,今天竟然用了5个多小时……
近几年来,我回到家里最高兴的事情是给父亲洗脸、洗脚、按摩、剪指甲。老父亲养成了习惯——每次回家后,已经失语多年的父亲就把手伸过来,抬抬脚,我的幸福快乐工作就开始了……拿着父亲的脚,恨不能抱在怀里、放到脸上亲几下。妈妈在一旁当帮手,经常笑着说一句:你也不嫌臭,别离这么近。我说“我们兄弟小的时候你和爸爸帮我们洗,你们老了我们就该给你和爸爸洗,根本闻不出臭来,这是我每周回来最高兴的事情,我多么希望给你俩洗到100岁!”
每当这个时候,妈妈的脸上露出的是发自内心的微笑,然后一边干活一边聊家常,消除母亲一周来的烦恼——天天伺候病人,精神简直会崩溃的,懂事的儿女就是想办法让老人高兴点……
少来夫妻老来伴(母亲在喂饭时偷拍,爸爸看见笑了);
进入2016年,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。8月4日昏迷过去,幸亏抢救及时,但是再也不能用嘴吃饭了,因为小脑萎缩和脑血栓的缘故,吞咽功能几乎全部丧失,只能靠插胃管鼻饲,还要经常不断地吸痰,就这样熬了4个多月。12月12日再次住进省城大医院重症监护室,治疗一周后放弃了治疗(不是大夫不负责任,而是感觉没有治疗意义),只好拉回家去(怕母亲守着难受,就近送到乡镇卫生院,谁都明白是在等着什么)。
三年前,我给岳母买了吸氧机和吸痰器,被迫学会了护士的工作——吸痰(刚开始先给自己插进鼻孔做实验,反复好几次插不进气管,那种滋味也许跟先烈们在国民党的白公馆和渣滓洞受刑差不多),现在又用上了,好在侄子是学护理的,每天下班回来吸。
凡是学过医学或者护理学的都知道,对病人来说,吸痰是很痛苦的,何况我亲自试验过。因此,每次吸痰的时候,尽量趁母亲外出那一会儿。侄子对看着自己长大的爷爷也不敢下手从鼻孔插入,只能从嘴里吸一部分,延长了爸爸的生命。我每次回家就从鼻孔里彻底的吸一次,一边吸一边忍受着心痛,吸完就到洗手间压低声音痛哭一会,生怕母亲突然回来听见。
国庆节后,通过综合判断,知道父亲的余日已经不多了,我放弃了很多项目,尽量多回家几次尽孝。60里的路程,每一次走到一半就感觉快到家了,能够多看老人一眼,多擦洗一回、多说一句话……
前天早晨和母亲到医院为父亲清理了口腔(鼻饲4个月了,不能从嘴里进食,咳上来的痰很浓很黏,吸痰管堵塞,吸痰器根本不管用了,只能用手或者牙刷扣出来),擦了擦脸,翻了翻身,按摩一会,换了尿袋……母亲非要给爸爸清理口腔,我给爸爸按摩,妈妈含着泪水一边擦洗一边哄爸爸(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反应)——60多年的婚姻,从我记事起就没有看到爸爸和妈妈吵过嘴,记住的是妈妈每周六下午经常在门口等爸爸回家,我一觉醒来听着还在聊家常……还记住爸爸回到家就干活,每个月发了工资后抽空赶紧回来哄妈妈高兴,公办教师每个月一斤计划食用油不舍得吃拿回来全家用(很多人不理解70年代以前的人为何这么节约,那个时候穷的叮当响,当家很难,爸爸一人工资供我们全家,三个男孩子上学,经常到月底断炊。
这在我们村就很知足了,家中没有挣工资的一年看见钱的机会都很少。母亲经常把我们穿不着的衣服送给街坊邻居,我的姐姐就是这样从小在我家里长大、帮母亲照看我们,后来结婚后改称我父母叫爸爸妈妈,现在又跟我们一起照顾爸爸。
没有经历过苦日子的年轻人真是太幸福了,现在提起来只是为了教育后代——再有钱也不要铺张浪费,始终要记得“粒粒皆辛苦”!
父亲已经没有感觉了,我怕母亲时间久了承受不住,劝母亲回家了。
自从前年心地善良的老岳母去世后(无痛苦寿终正寝),我再一次感受到:这个时候连痛哭的权利都没有!那个时候是为了哄老岳父高兴,现在是因为老母亲在身边,必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,让母亲想开……午饭后故意劝母亲午休,我好腾出时间来回市里一趟准备遗照等,哭的时间也没有……还没走出10里地,保姆就打回电话让赶紧再回去,我加大油门跑回市里接上爱人就往回返,直接奔医院……爸爸头一天还看着我在吸痰、按摩,还哭了一下,掉了几滴眼泪——是不是在告诉我“你们都尽力了”,还是在告诉我说“别给我吸痰了,让我快点走吧,我实在受不了了”……我的爸爸今天就这么说走就走了。街坊邻居说躺了三年没有长褥疮,你们做的太好了。可是至少我觉得还没有做好呢,谁能发明一种不让病人疼痛就能把痰液洗出来的医疗器械啊?我第一个购买!
父亲这几个月受够了罪,最后一天失去了知觉,走的很安详。全家人遵从老人意愿简化丧事,决定第二天就出殡,尽量不通知单位同事和朋友。尽管如此,仍然有闻讯赶来的一大帮亲朋好友,自动承担着不同的角色……
二哥给爸爸理了发,全家人给爸爸擦澡,换上了新衣服,盖上了妈妈和姐姐头天晚上刚做好的新被子,忙忙活活到了半夜,然后回家再忙其他事情,我和大哥守灵。两点钟我让大哥去别的房间睡觉了,保姆老王大哥早已累的打起了呼噜。我一个人守着父亲,趴在身上听听心脏是否还跳动,5点多了摸摸身上还热乎,一直攥着父亲的手,脸挨着脸,6点多了,我一下想起了指甲还没有剪呢,我要给父亲最后一次剪指甲,比原来更细心,生怕剪破了其实不可能再会出血的手……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撕心裂肺。
随殡仪车一起陪伴父亲到火葬场,我和侄子哭了一路,真的体会到什么叫悲痛欲绝,恨不能跟父亲一起火化掉。眼看着父亲被送进尸体间,我们再次放声大哭……二哥是名部队转业干部,说起话来铁石心肠般强硬,几十年来我第一次看到、听到二哥痛哭失声——此时才体会到“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伤心处”那句话的深刻含义。
在监控屏幕里看到了父亲火化后的遗骨、看到了父亲身上曾经做手术留下的人工股骨头。我在仔细的数骨头有多少块还没有烧透……一名工作42年的老教师就这样走了,没有惊动教育部门领导,教育部门的领导每年打一次电话只是让拍一次带当天报纸的照片,我们很清楚:实际是看看病了这么多年还在不在。
家父生于1937年3月,正值日寇侵略中华大地,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。爸爸说那个时候能活着回家就是幸福,6岁的时候,爷爷肩头中了日本鬼子一颗子弹,30年后一直到去世那天也没有取出来(我从小痛恨日本鬼子,国恨家仇怎能忘记呢?)。
爸爸20岁参加工作,任济宁地区泗水县泗水小学教师;工作变动多次,历任教师、副校长、中小学校长等职。40年来,一直扎根乡村教育,在最艰苦的第一线工作,任劳任怨,对党忠心耿耿,带领学校教职员工不断创新,培养出至少上万名学生,可以说桃李满天下,为山东省、尤其济南市历城区(现在归属高新开发区)孙村镇的乡村教育事业做出了很大贡献。
爸爸工作期间起早贪黑、加班加点,不辞劳苦,致使积劳成疾。1997年退休前后,身体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。98年夏天突然有一天右手颤抖,到医院查出得了脑溢血,幸亏治疗及时,但从那以后留下了后遗症,况且越来越严重。2009年秋,又查出得了严重的小脑萎缩,逐渐发展成半身瘫痪,智力跟六七岁小孩差不多。
那时起,我回到家就哄着爸爸背诵小时候教给我的毛主席诗词《沁园春.雪》,爸爸跟小学生一样说“我能背诵好几首了”,希望能得到鼓励,一鼓励就嘿嘿的笑,笑得那么天真,那么可爱……随着母亲年龄增大无法照料,2010年开始雇佣保姆,在当时不到3000元退休工资的情况下,爸爸妈妈省吃俭用,从来没跟组织提任何补助要求。2013年不慎摔倒,股骨头断裂。虽然手术很成功,但因为年纪过大,无法再起床拄拐棍行走(二哥在墙上安装了一圈扶手),只能是照顾的时候方便,减少疼痛。这时保姆费开始逐年升高,物价高居不下,虽然2016年下半年工资稍微增长几百元,仍然无法满足生活开支。
家中保姆王大哥算了一笔账:每个月保姆费固定支出3000元,老先生夫妇和保姆三人的日常开支至少2500元,生物制药3000元,川贝粉1000元,还不包括你们兄弟买的营养品,每个月5000元工资哪能够啊?我这种保姆至少每个月4000元,你们一家人这么好,我都不好意思多要。
父亲教书育人42年,退休金竟然远远不够生活支出。兄弟们不贴补的话,很可能早就因为得不到有效治疗或者营养不良离开了——悲哀啊。
为了不让老人生气,我们经常劝母亲说“知足常乐啊,工厂工人退休金更少,咱们足够花的,有我们兄弟在,即便是没有退休金也不会不管你和爸爸。”
我们弟兄三人都是共产党员,从小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,只能宽慰父母。
多年前,我在原单位辞职了,辞职申请是“忠孝不能两全,既然领导不同意停薪留职,我只好辞职回家尽孝了……”
为了尽孝,放弃一切都值得!老人一旦没了,想尽孝也没有机会了。
为了生存, 我利用空余时间(兄弟三人轮流),除了继续在大学负责多门课教学任务,又把做了10多年的公益项目“亲子教育和志愿填报”参照市场价优惠收费了。干一样的事情,兼职变专职,专职变兼职。
人生真的这么短暂,我到现在还能回忆起爸爸年轻时候在学校上课讲唐诗、毛主席诗词的样子……这几年除了在大学教书,还给学生们联系就业单位(对学生全部免费),也经常到全国各地讲国学,还在一个中学给高中各年级学生讲唐诗宋词和古文,传播学习技巧,希望我认识的和认识我的都能有个好孩子、进个好大学、将来有个好工作、建立一个好家庭,成为家庭、社会和国家的奉献者,而不是索取者!
连续两天整夜未眠,到现在还根本没有睡意,也许会随我爸爸去吧……猛然想起还有88岁的岳父、84岁的母亲,儿子还在读博士,没有成家,我哪有资格去休息呢!?要挺住!
年龄越大越想叶落归根,越想童年的往事……故土难离,难离故土,谁能理解我们这些50多岁面临退休的知天命者“少小离家老大回”的心情啊?老人的去世就意味着我们这群人变成外乡野鬼(当地政府旧村拆迁改造没有安置我们这些考学出来的人),岂能不更加伤心?
呜呼,哀嚎无声兮能惊天地,悲痛欲绝兮可泣鬼神!
撕心裂肺哭显考,转身抚慰老母亲。
爸爸安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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补充:这是国家教育部和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给我父亲颁发的荣誉证书,只是可惜,爸爸还没有看到就去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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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:陈氏家谱(辈分):陈氏始祖——大舜帝
本家一世祖:陈福端
二世祖至十五世祖文革期间已经失传
十六世祖 —— 陈立云
十七世祖 —— 陈浦林
十八世祖 —— 陈象水 (弟弟:象涛)
十九世祖 —— 陈元泰 (弟弟:元清)
本人辈分:恒
最近辈分顺序:元恒方肇益,立志克长兴
陈氏祖训:“兴”辈以后,再往下按照毛泽东主席的家族接续即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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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3月31日,天堂多了一位能吹拉弹唱的民间艺人:我的老父亲不再孤独,他们兄弟俩又可以见面聊天了。最后一次送给爱喝酒的叔叔一瓶春夏秋冬,路上喝吧!
人生真的太短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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