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4年在北京琉璃厂裱画店学徒,1946年开设金涛斋裱画店装裱字画,1958年入荣宝斋,1960年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裱画,曾为齐白石、徐悲鸿、田世光、蒋兆和、叶浅予等重要作品进行装裱 。
在京城上世纪60年代建的一幢居民楼里,有一套昏暗、家具简陋的两居室,住着一位不寻常的耄耋老人。当他从茶叶筒里掏出钥匙,打开柜门取出个纸包,小心翼翼地揭开里三层外三层的纸,拿出个扇子展开时,你能看到扇面上画着一对寿桃,落款赫然是:“金涛老弟属,九十三岁白石老人。”
“齐老师像我父亲一样,”老爷子睹物思人,念念不忘齐白石对他的叮嘱,“金涛啊,不要做裱画商人,要做裱画艺人。” 提起这位装裱泰斗刘金涛,书画界几乎无人不知。他曾装裱过悬挂在人民大会堂的24米长巨幅国画《江山如此多娇》、齐白石赠毛泽东的《松鹰图》、邓小平赠日本天皇的《百驴图》、国家领导人赠尼克松的《鹰图》……张大千、齐白石、徐悲鸿、蒋兆和、李苦禅、李可染、黄胄、吴作人、黄永玉等著名画家的作品,几乎都由他装裱。 刘金涛6岁丧母,11岁时从老家河北枣强进京学徒,没盘缠,走了7天7夜。进城后流浪数日,才被老乡引荐到琉璃厂的“宝华斋”学裱画。 “白天围着案子转,晚上睡凉炕。”刘金涛这样回忆当学徒的苦。除了管饭,掌柜分文不给,来裱画的画家看学徒可怜,常以画相赠。“张八爷(张大千)见我冬天没衣裳,就画张画,叫我去当铺当,当了两块钱,买件棉袄穿。” 心灵手巧的刘金涛,在“宝华斋”苦熬10年,虽然离开时只挣得一卷麻袋片,但却掌握了装裱、揭裱字画的绝活。画中缺一块,他能不露痕迹地补上,多一块墨迹,他可将它“飞走”,还能把画的某部分“搬家”。 他曾装裱一幅唐代吴道子画的《八十七神仙卷》。这幅千年古画破损甚多,污垢累累,画上侍女面容近乎包公。他用棉绒仔细贴在侍女脸上,然后泼上酒至棉绒湿透,点燃,拭去绒灰后,侍女顿时面若桃花。 1946年,刘金涛在一家店铺的门道里开起小裱画铺。最困难时幸遇北平艺专校长徐悲鸿,他为徐悲鸿装裱了名作《愚公移山》和《九方皋》。徐悲鸿对他的手艺大加赞赏,并向齐白石推荐:“以后的画都请刘师傅装裱。”“您信得过的人,我也信得过。”从此,齐白石不仅请他装裱画,还托他采买,订席,陪看戏,视同家人,临终前一天还把未了心事托付他办。 徐悲鸿看刘金涛的店铺狭小,遂请齐白石、叶浅予、李可染、李苦禅、田世光、蒋兆和等著名画家吃饭,提出每人至少画3幅画,凑齐后开画展,收入归刘金涛开店,并亲拟新闻稿、发请柬。画展3天之内几十幅画被抢购一空。后来刘金涛在琉璃厂找到一家大店面,徐悲鸿又亲题匾额“金涛斋裱画”,落款为:“江南贫侠徐悲鸿。” 刘金涛既是装裱高手,为人处事又谦和,除了画家,老舍、朱德、胡适、郭沫若、沈从文、冰心等名人,也慕名请他装裱字画,其中最令他难忘的是老舍。 “老舍先生真是好人啊。”刘金涛回忆说。1951年,在吴祖光和新凤霞的婚宴上,徐悲鸿、梅兰芳等京城名人都在场。齐白石举杯说:“请大家为老舍先生干一杯。”老舍慢慢站起身,举起杯大声说:“谢谢白石先生盛情,不过,先请诸位为我们的装裱大师刘金涛干一杯。”说罢,一饮而尽。 “金涛裱师艺坛无名英雄。俗话说,三分画,七分裱。金涛占够天下七分而世人不知也。”这是黄永玉在刘金涛60岁生日时,为其画的祝寿像上题字。和刘金涛称兄道弟几十年,黄永玉为他画过十余幅像。画家们赞叹刘金涛的艺技,更看中他勤奋、忠厚、守信的人品。徐悲鸿曾在北平解放那天,为他画了幅牛图,上面有吴作人的题字“甘为孺子牛”。韩美林也为他画过幅牛图,题字“金涛一生牛”。 刘金涛裱画常不收钱,画家们多以作品相赠,导致他收藏的名人字画,足以开个大型画展。不少亲友劝他把这些价值连城的收藏拍卖,但他视画如命:“卖了不行,卖了就把朋友卖了。” 自打从中央工艺美院书画装裱室退休后,刘金涛忙活着应邀去广东、辽宁、山东、香港、加拿大等地,讲课和装裱字画。眼下,87岁的老爷子虽走路颤颤巍巍的,但仍在家给朋友裱画。 他家的墙上立着几块大板子,上面贴着裱完未晾干的画,一张画得裱几天。“裱画成迷,不裱不行。”裱了76年画的刘金涛乐呵呵地说。